里的遇难者,仅有的一点体温在没有尽头的寒风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那种寒冷根本不是可以通过语言描述出来的,甚至事后的回忆也不足以形容其十之一二,可你的身体会记住它,日后只要一提,那种被严寒所支配的恐惧就会卷土重来……
老实不客气地说,恐怕那一夜都有人考虑是不是需要写遗书了……
经此一役,剧组人们相互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终于有些像是真正的家人了。
然后第二天早上醒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端感觉十分感动,心头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感慨和澎湃。
不知是谁起头,众人忽然就开始鼓掌,然后对着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又喊又叫、又笑又跳。
感谢大自然的不杀之恩!
第90章88
一直等到进入阳春的三月份,气温才真正渐渐回暖,虽还不是吹面不寒的熏风,但总也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刺骨了。
过去一个多月一直缩着脖子不肯多动弹一下的剧组成员们终于有了点儿认真赏景的兴致,再加上剧组也在几十公里外的小镇住下,虽然每天都要花大把时间来回颠簸,有几个平时不晕车的也吐到昏天黑地,可总算也有了固定居所,不必再露宿荒郊了,大家的心情都变得好起来,每天开工收工也喜气洋洋的。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说是由奢返俭难,可当你真正经历过那种近乎绝望的艰苦之后,再迎来哪怕一丁点的轻松,就足够让你快乐地飞起来。
整部剧中,杨柳接触最多的恐怕不是哪个人,而是某匹马。她的骑术超乎包括谢思道在内所有人的预料,不仅姿势地道潇洒,甚至就连对业余骑马者而言难度很大的单手控马也不在话下,轻而易举就做的很好,当地的驯马员也时时称赞。
第一次见她不需要人扶就翻身上马时,谢思道还愣了下,然后就笑起来,“我只记得你在运动会上射箭是第二名来着,没想到马也骑得这样好,可惜咱们没有射箭的戏。”
杨柳笑笑,“说不定以后就有机会了。”
以前是没有现代这么多的交通方式可供选择的,外出行走就只有:骑马、乘车、坐轿和步行了。是以她不仅马骑得好,驴子、骡子都骑得。
气候回暖,马的情绪也上涨了不少,偶尔杨柳拿着从镇上买来的胡萝卜喂它,它便会很乖巧的拿大脑袋蹭蹭,举止间十分亲昵。
虽然是小镇,可因为并不是热门的旅游景区,各项基础设施都不怎么先进,更没有以往在望燕台常见的娱乐设备,基本能够维持正常社会运转而已。有时候剧组休息,闲着没事可做的工作人员要么窝在房间里睡觉,要么扎堆打牌,刚开始对他们而言十分新奇有趣的塞外风景,已然失去了吸引力。
然而杨柳十分喜欢,因为这里没有镁光灯,没有娱记和狗仔,也没有无孔不入的跟踪者……她是完全自由的,甚至不必考虑时光流逝。
一有空了,杨柳就会用个苹果或是胡萝卜去贿赂戏中的黑马,一人一马感情好了,便会向驯马员征求意见,在周围转一转。
最初驯马员怕她出事,更怕马出事,还会在后面跟着,顺便帮忙作介绍。可后来次数多了,他又看够了几十年如一日的景色,也就不大耐烦陪同,杨柳就更自在起来。
倒是冯京担心她的安全,十回里也有九回一起出来,有时候还多一个同样快闷出病来的谢思道。
这一带的地形地貌不算太复杂,但有几个地方着实奇特的很。就比如那河水,几公里的差别,前面一带是清澈见底、潺潺流动,甚至汇聚成波光潋滟的湖泊,可到了后半段,却还是白茫茫的冰坨,一片冬季特有的萧条和肃杀。
有时候天气晴朗,天空那么高,那么蓝,周围都是连绵的群山,绵延不绝。云彩压得特别低,似乎只要努力伸伸手,再奋力一跃,就能抓一片下来。
虽然已经三月底,但这里还是时常飘雪,有时候早上一拉窗帘,入目白茫茫一片,你以为是结霜了,可再定睛一看,却是下雪了!
远处的公路因为时常走车,表面覆盖的雪化得快一些,可其他地方化得都很慢。中间黑漆漆的公路笔直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似乎能连接天地。两边有大小不一的灰黑色的石头,跟白色的雪一起,构成一副简单而原始的画卷。风呜呜咽咽的吹,声音忽高忽低,仿佛在你耳边诉说着什么。
周围什么生机都没有,而或许你脚下最不起眼的一块石头,就已经经历了千百年,更何况远处巍峨的山脉!
在那一刻,时间与空间交叠,星移斗转,杨柳不觉一阵恍惚,她好像还在这里,又好像已经回去了……
她突然感觉到了强烈的思念,排山倒海、绵延不绝,就如同周围的风一样无处不在。这思念来势汹汹,强烈到近乎疯狂,明明无形无状,却狠狠的将她撕扯!
不知怎的,杨柳忽然就哭起来。
这几年的怀念、忐忑、不安,甚至是幸福和快乐统统在这一刻涌上来,如同狂风暴雨将她淹没。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到,她是那样的想念师父,那个分明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亲如骨肉的汉子。
师父跟她就是那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她毫无征兆的离开,在这里收获了幸福和看似完整的人生,可是师父啊……
几年过去了,不知可曾有人给他烧纸上香,那坟上的草,又长了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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