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过后,宇文邕与宇文护商讨起维护宇文家在同州的旧宅之事。
宇文邕态度谦恭,认为此事交给别人不妥,唯有堂兄才是他们宇文家的支柱,可以胜任这件事情。
宇文护欣然接受,也主动请命去了同州,心底却盘算起借着这次外出计划下未来的事情。
宇文护走后的第二日,宇文邕行幸了玄都观。
他亲御法座讲说,又令三公九卿,世俗之人与出道之人就着国内刑罚之事辩论诘难。
还宫后他下诏降死罪及流罪一等,其中应处以五岁刑以下的也一并宽恕,以此安抚百姓这些年所受的战乱之苦,也使得这些被战争所迫的百姓能够重操农耕之业。
转月,宇文邕为了安抚周邦,遣晋公之子,大将军、昌城公宇文深使于突厥,司宗李际、小宾部贺遂礼使于齐。
日子在指尖飞快地流逝,看似平淡无奇,却并非表面这般。不知在何处,几股暗流正在涌动着。
而刚刚入春,史官又上奏了天狗食日之事。
宇文邕为此竟是少有的紧张,经常找王轨和宇文孝伯等人议事。
回到云和殿的时候,他时常会愣神,偶尔看着尘落的眼神也变得怪怪的。
不知为何,尘落心里腾起些许不安,留意着他眼中那光华的变幻,这似乎预示着什么?让自己有些不舍…
几日下来,她忍不住开口问他,可是他却总是避而不答,只在她耳边说些琐事和情话。
这日晚膳,宇文邕早早归来。
尘落见他来的这么早,兴奋之余不禁瞥到他手中执着的酒壶。
细闻之下,竟是竹叶青酒的香气。
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酒,他嘴角轻勾,将酒壶置于案上,不等她开口便拉着她坐下道:“今日迎接了齐国的使臣,有个消息或许你听了会心里舒服些。高纬封已故的琅琊王为楚王,并赐其谥号“恭哀”,还封了琅琊王妃李氏为楚帝的皇后,以宽慰胡太后。”
尘落愣了一瞬,口中重复了一遍“恭哀”两字,微微失神。
所谓责难于君、正德美容曰恭;早孤短折、遭难已甚曰哀。
这两字连起来,或许正是俨弟的悲哀,用的确实恰当…
见她神思飘渺,宇文邕裹住她的手:“至少有个名位,也不枉他曾经想要了不是?至少他有这个名位,已经是幸运的了。”
尘落点了点头,和她那些枉死的叔叔哥哥们比,俨弟确实是幸运的…
她对他一笑,视线又瞥向桌上的酒壶:“你是为了让我开心还是麻木,今日这么体贴的拿酒来喝?”
宇文邕没有说话,松开她,亲自酌了一杯递到她面前:“只是听毗贺突说你那日在宫外饮了此酒,大为称赞,所以就让人准备了些,这酒可比你那日在宫外喝的好。”
尘落听后,脸上染了些红晕,想到自己酒后失态,更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窥着他的表情,见没有什么异样,抬手揽住他的脖子:“邕哥哥,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那日的事情生我的气?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但我想你应该知道的。我和宇文宪是在邙山认识的,那相遇纯属意外,他当时差点杀了我,还要抓我回周营呢。后来他发现我是女的才放了我…不对,也不算放,是我聪明,自己逃跑的…”
宇文邕勾了勾唇,抬手轻刮她的鼻子,打断了她:“我知道你们早认识,也相信你们没什么,不过这么久才老实交代是不是晚了些?我看就罚酒三杯吧。”
“三杯呐…”尘落看着他递过来的杯子,又看到他含笑的眼睛,咬了咬牙,痛快地灌了下去。
喝完第三杯,她放下了杯子,给他倒了起来:“你光看我喝,怎么自己都不喝?”
宇文邕轻笑一声:“想看看你酒后怎么失态?要是我先醉了,不就看不到了。那日毗贺突都见到了你失态的样子,我没看到真觉得遗憾。”
“额…”尘落执壶的手一顿,抬眼看着他,“还是不要了吧,我比较害羞的,失态什么的比较丢人…”
宇文邕笑了起来:“好了,不逗你。不过以后可不许在别人面前丢人了,你失态只给我看看就好。”
尘落将酒杯递给他。
他拉着她的手饮尽,又为她酌了一杯:“很久没与夫人一起开心过,今日想与夫人一起把酒言欢,夫人就多陪为夫喝几杯吧。”
“那我醉了你可不许笑我。”尘落笑着接过,边喝边称赞起这竹叶酒清醇甜美的口感,还嘟囔着他这个皇帝藏这么好喝的酒怎么不早拿出来。
两人打打闹闹地喝了一会儿,尘落觉得头隐隐有些晕,但还强打着精神,看着眼前的人。
宇文邕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唇角轻勾。
他将视线移到手中的酒盏,眼神淡淡,声音飘飘然地进入她的耳中:“听说那日你饮了此酒,吟出子山的诗句,那句我也很喜欢,若有一日,周国的百姓都能过上诗中所说的日子就好了。”
“有邕哥哥在,我相信周国会有那么一天的。”尘落眼神迷离,轻声应着他,突然想起近日的事情,她直起身子撞上他的视线,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不清醒:“邕哥哥,我怎么总觉得最近你怪怪的?”
宇文邕回过神儿,笑看向她,又给她倒了一杯:“夫人多虑了,最近太累,总不免多些感慨,再来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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