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故收了仪同三司苟子溢欲斩杀安抚人心,却不想被太后拦下。
他的人本想去与叔父商讨事情,却无意偷听到刘文殊与叔父的谈话。
这刘文殊是祖父神武皇帝布衣之交刘贵的孙子,其母是他的姑姑颍川长公主,所以也算是他高家的表亲。
当时刘文殊说像苟子溢之徒,言成祸福,何容如此,岂不虑后生毁谤?
叔父闻言,攘袂气愤道:“自神武皇帝以来,抚养士卒,委政亲贤,用武行师,未有折衄。今西寇已次并州,达官多悉委叛,正坐此辈专政弄权,所以内外离心,衣冠解体。若得今日斩此卒,明日及诛,亦无所恨。你为国家姻娅,须同疾恶,返为此言,岂所望乎!”
他的人回到邺城便将此事告知了他,他对叔父向来敬重,只可惜如今这时候像叔父这般的,又还有几个?
高劢感觉到对面的视线,主动鞠了鞠身。
孝珩也回礼道:“叔父所言有礼,周军此至,不得天时地利,周主连岁兴兵扰壤,士卒多有疲敝之心,攻打邺城并非人心所望。加之我军连失晋、并二州,周军有轻我之意,若我军可以齐心协力,一鼓挫其锐气,则无不克敌制胜之理!”
孝珩说完,望向上首的几人。
此刻陛下满眼迷茫,早在这些意见中不知所措。
冯小怜倚在他身边,轻咬着樱唇,猜不透所想。
皇太子年幼,无所事事地畏缩在穆皇后身边。
唯有胡太后在听着他们这些人的话。
这个因为□□后宫被禁足多年的太后,今日终于在这危机的时刻回来指挥大局,可她又凭什么来挽回如今的局面,难道要凭借她那些佞臣和男宠不成!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下首突然又有人言道:“陛下,臣前些日子闻望气者言当有革易,既然易主,不如依照天统故事,禅位于皇太子,以皇帝为太上皇,想必可以躲过此劫。”
冯小怜闻言神色一动,拉了拉高纬的衣袖,附耳道:“高郎,依我看不如就禅位吧,你若是禅位,便不是皇帝了,就算周国打过来,也不会再为难你,到时候我们也可以趁机离开,逃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小怜声音曼妙,高纬听在耳朵里便觉有理。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开了口:“爱卿此言有理,父皇禅位于朕,应得除旧布新之说。当年魏献文帝拓跋弘传位于魏孝文帝,成就了孝文帝的佳话,如今朕禅位于太子,望太子也可中兴我大齐!”
胡太后见事情有了眉目,遂引高元海、宋士素、卢思道、李德林等,欲议禅位皇太子之事,并令有司择选良日禅位。
孝珩看在眼中,眉头紧蹙,却未出言反对,他望了眼对坐的叔父,见他欲言又止,神情肃然,想来是与自己一样的考量。
陛下胸无大志,却在很多事上独断,若是换成幼帝,或许还有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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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宫中,尘落倚在窗前,抬眼望着窗外的月亮。
这几天她过得糊涂,只有每日望到月亮的时候才意识到时间在流逝…
从半月到月牙,马上便是新的一年了…
曾几何时,她也曾在这样的处境下度过新年,那时的她还是少女,孤身被囚禁在周宫。
如今她虽已是他的女人,却依旧是个囚徒,只是囚禁她的地方竟然是自己曾经的家,曾经的国…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她轻吟了一句,但很快便自嘲地笑了起来。
她有今日也是自己的选择,怎么想到了这句,莫不是还希望他来看自己…
那些他的好,他的坏,她的爱,她的恨,早已将他们彼此身上的棱角打磨光滑…剩下的不过是无尽的纠缠…
门外,宇文邕已然立了很久。
尽管是冬日,他却每晚都来这里走走,即使知道她不愿意见他,却依旧会想看看她,陪陪她。
听见她在吟诗,他缓步行到窗前。
黑影的出现没有让她吃惊,倒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两厢无言,她终究先开了口:“天寒地冻,陛下早些回去吧…”
宇文邕闻言,沉默片刻才道:“并州诸城基本都降了,明日我要往邺城去了…若你不想同行,便留在晋阳吧…堙智突现在是并州总管,会留守这里,我已经交代过他…若你有什么需要…”
尘落的手一紧,站起身来…
“劳陛下费心…我一个阶下之囚,住着这般华丽的宫殿,每日的饮食起居又有专人负责,还有何可需的?…倒是陛下,这天气寒冷,硬要孤军深入敌国打仗,就算你用晋阳宫的珍宝美女犒劳过三军,那些将士就真的没有思乡之情吗…”
她语气无波无岚,却深深刺痛他的心。
他抬头望了望星罗密布的夜空,淡淡道:“落儿,我一直以为你会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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