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宪不置可否,转着手中的石子,感慨道:“这石子也够可怜,估计是被谁用了蛮力…”
“石子而已,齐国公想多了,还是赶紧扔了吧?”尘落俏皮地指了指他的手。
“证据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扔…”宇文宪继续道,“我回长安前就听说了你的事迹,没想到现在自己又亲历了一次…”
“喂…宇文宪!”尘落觉得他今日很无赖,忍不住不满道,“一颗石子而已,你怎么那么小气!凭你的身手,肯定也伤不了你!你要是想兴师问罪的话就去吧!反正托你的服,我也倒霉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堂兄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你拿着这个去邀功,说你找到重要的证据,没准还能借机升个官!”
宇文宪听着她发了一通脾气,无奈之余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将石子随意扔了,严肃道:“不逗你了,你这丫头的嘴还是这么厉害。我来是找你说正事的…”
尘落被他的话弄得有点发懵,疑惑道:“正事?什么正事?你能找我有正事?”
“臣弟是奉皇兄之命前来,因为不久后我周国要遣使聘于齐,特来问淮安嫂嫂是否需要写封家信带去?…”
尘落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再细细回忆了下他说的,轻轻“哦”了一声:“你们想写什么?我按着你们的意思写就好。”
宇文宪有一瞬的呆愣,旋即看着她道:“嫂嫂为何不按自己的意思写?”
“我可不敢!别写得不对,你堂兄又来找我问罪!”她边说边想,这事真是搞笑!她能写什么?难道写因为两国开战,被关进了长门宫?真这么写了,宇文护估计就怒发冲冠了…
宇文宪心中一绷,她现在是不是太敏感了?
“嫂嫂没有什么想告诉亲人的吗?还有一件事,恐怕皇兄昨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事?”
“齐国左丞相段韶病逝,琅琊王高俨也…”见她表情僵住,他顿了顿,还是没有说下去。
尘落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宇文宪见她眼中的光华一寸寸暗淡下去,轻轻点了点头:“嫂嫂节哀…”
尘落退后了两步,强压着内心中翻滚出的悲愤,脑中却在思考着昨天他来找她的事情。
原来,他昨天是来告诉她这事?
他一刻都不多留,是不希望她知道这些还是其他?
她摇了摇头,自己想他做什么…
师傅,您也走了?…徒儿出嫁前没能再看到您,没想到竟是永别…
可是俨弟怎么会?他还那么年轻…她这么想着,开口问道:“高俨…是怎么死的?”
宇文宪怕她难受,没有回话。
“告诉我!”尘落语气平静却带着些沙哑的吼叫。
宇文宪犹豫道:“他先前杀了和士开,还发动宫变,已经让你们齐国的皇帝芥蒂。后来陆令萱等人献言,高纬开始想让右卫大将军赵元侃去暗杀,可那人曾经侍奉过武成皇帝,知道高俨深得他喜爱,不忍心做此事,还为此被贬了官。高纬一计不成,就和武成皇后说要邀弟弟同去狩猎,又在夜里召见了高俨。高俨本不想去,但是陆令萱说‘兄长叫你,怎么能不去’,以此逼着高俨离开武成皇后那块。结果他在永巷被刘桃枝抓住,拼命哭喊…”
他顿了顿,看到她表情如常才继续道:“刘桃枝用衣袖堵住他的嘴,又用袍子蒙住他的头。因为呼吸困难,他到大明宫时已经满脸鼻血,后来又被人用手摧折而死…”
尘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来…
俨弟他,只有十四岁,还那么小…
人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们高家一直以来骨肉相残,死了太多的人,而她这一辈的,一个比一个小,一个死得比一个惨…
曾经他责怪和士开,可是现在想想和士开又做错了什么?
权利的路上一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今他被俨弟杀了,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在这权力之路上败阵…
可是和士开死了,俨弟他没有胜!因为还有其他的人会对皇帝谄媚…堂弟也会醉心于其他事情,听从信任这些人…
真正有错的又是谁呢?
“嫂嫂?…”见她似乎在隐忍着,宇文宪轻唤道。
静默了良久,尘落声音飘渺地开了口:“齐国公请回吧…我没什么可写了让你们带回去的…”
宇文宪听着她略带失意和讽刺的话,心里难受。
见她不走,尘落自嘲道:“宇文宪,我发现我每次遇到你都没什么好事…特别是第一次…今日又从你这儿听了这么多坏消息。不过今日你既然奉他之令来,那就替我转告他,淮安不会写家信,若是一定要,就请使臣们带上几句话,说我一切安好,请他们勿念,也请他们保重!最好再帮我给我师傅上一炷香,就说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弟来送他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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