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月没有想到,托了人情关系,费了一些心思给庄上的孩子们请来的私塾先生中,竟然会有慕习。
这个和裴一白一直交情就不错的同僚,裴湘月是很有印象的。
那时候,裴家还想着要把裴一白那专功医药不精课业的偏好给转过来,是以便强迫他去念了麓山的私塾,可是裴一白不负众望的没有读成书,却意外的结交了一个能谈天说地的同僚挚友,这个人就是慕习。
少年的交情总是真挚的。想裴一白混迹在私塾的那几年,慕习其实没少来裴家,每次都是借着读书做学问之名,在裴府捣鼓各种奇奇怪怪的事儿,什么爬树掏鸟蛋啊,乘船抓鱼苗啊,拔了裴老夫人好不容易养得抽出芽的茶花啊……总之捣蛋的事儿是一件都没落下。
后来,裴老太爷气得直接把裴一白从书院揪回了家,而裴老爷也亲自过府登门替儿子道了歉,两人这才略见了消停。
那之后,裴一白就一头扎进了学医这条不归路上,而慕习……
“你后来怎么突然就不来咱们家找一白了?”这个疑惑从当年一直留到了现在,以致裴湘月在多年后再次见到慕习的时候,张口就问了他这个问题。
“祖父去世,我随父亲回老家奔丧。后来祖母不愿来帝都,父亲就带着我们举家迁回了宁州城。”慕习笑意浓浓,眼底闪着裴湘月有些看不懂的光。
故人相见,总是愉快。打从一见到慕习开始,裴湘月就断断续续的回忆起了年少时的许多趣事儿,两人一聊就是大半天,以致慕习起身要走的时候,裴湘月才来得及和他交代起了这田庄私塾的情况来。
“这庄子如今在我的名下,私塾也是我办的,庄子上一共二十三个孩子。最小的三岁,最大的十二岁,大多也就认识几十个字,很多连音律启蒙都念不全……”
裴湘月静静的说着,慕习则静静的听着,可是越说,裴湘月的声音就越轻,终于,她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懂,为何你会来?”
“什么意思?”慕习终于抬起了眼帘,俊朗的面容上透着透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天福二十七年的举人。”
“是。”
“为何不为官?”裴湘月很好奇,“当年一白和你相识的时候,说你是华先生门下最受他重视的学生之一,按着你的资质,要想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的,简直易如反掌啊?”
“有人学识渊博却寄情山水,有人资质非浅却偏钻医术,而我为什么就不能身背功名却不想与朝臣为伍呢?”慕习不答反问。
裴湘月语塞。看了看一身青衫乌袍的他,忽然想到他口中那个“资质非浅却偏钻医术”的人指的应该就是裴一白,当即便笑着点头道,“既你想淡泊名利,那暂且来我这庄子帮帮忙当然好。”
“如此便说定了?”慕习问。
裴湘月点头。“说定了,以后每月逢单日,你便来庄子上教孩子们读书认字,束脩一月一结,你若想走,只要提前十日告诉我一下让我有所准备即可。”
慕习点了点头,随即笑着和裴湘月先告了辞。
但就在裴湘月因为顺利的替孩子们找好了先生的事儿而松一口气的时候,翌日一早,她却在打开院门的时候傻了眼。
门外,是带着大包小包宛如搬家至此的慕习。门内,是刚刚梳洗完毕还空着肚子正要用早膳的裴湘月。
两人隔着门框,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了片刻,裴湘月才仰头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和你租一间空房。”慕习低头。眼底蕴着碎碎的温柔之色,不过若不仔细,倒也瞧不出当中的端倪。
“为什么?”裴湘月有些吃惊,可让她一并吃惊的还有慕习的身高体型。
犹记第一次在裴府见着他的时候,他正紧张兮兮的抬头看着趴在树上掏鸟窝的裴一白,偏瘦的身子,偏矮的个子,和当时已开始拔身高的裴一白相差了足足一个头。
可如今,慕习却高出了她足足一个半的头,饶是裴湘月挺着了腰杆子微踮起了脚尖,也只能勉强的够到他的肩膀。
“初来帝都乍到,我连束脩都还没拿到,哪里有银子租门宅?”
结果慕习话音刚落,裴湘月就红了脸,“那……我提前预支你一个月的束脩……”
“无亲无故,这样也不好,我是先生,你是雇主,我教学生,你付束脩,咱们也算银货两讫,如此便烦请月娘你就从我的束脩里扣二两银子出来当作我租屋子的租金,你觉得如何?”慕习声音朗朗的,神色清正。
裴湘月一听,下意识就点了点头,可就在慕习笑着说了句“如此便有劳了”的时候,她方才品出了一些不对劲来。
这共住一个屋檐下和提前给束脩相比,到底哪一个做法更“非亲非故”些?而且他喊她什么来着,月娘?不是一声裴姐姐,不是一声裴夫人,他竟莫名其妙的唤她“月娘”?
到底是谁给他这么大的担子让他对自己这般目无尊长的?
裴湘月哑然,刚想辩,却见已经走到堂屋门口的慕习转过了身,严肃说道,“其实,若是我就在这儿住下,逢单日便能早些给孩子们开堂上课,那他们便能早些下课用膳了,你不是说过,孩子们都只上半天的课,下午还要做农活儿吗?”
裴湘月脑中混沌成雾,当下连连点了头就跑上前给慕习引起了路。
可笑她到底在计较什么?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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