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梨听到这话,终于抬起了头。
他才七八岁的光景,却脸如瓜子,显得伶仃,没有一点幼童的圆润。而他的眉目淡瘦,眼神含着忧郁,外人永远也搞不清,一个小孩怎么会有这种超越年龄的忧郁。在他眉心,有一粒红痣,藏在额发里。冬风一吹,刘海飘来拂去,那粒红痣隐约出现,就像是一个悲伤的记号。
王丽军心里一震——其实王家子弟中,血缘关系是千丝万缕,任谁与谁,都有相似之处。但这个小梨儿,和他就像照镜子,小梨儿的忧郁气质,更让他生出无限怜惜——正如怜惜当年受苦受难的自己。
王丽军从椅里起身,走到小梨儿面前蹲下。他除下右手手套,轻轻抚上陈梨的脸颊。
他问,你唱得最好的是什么?也和我一样,唱梅龙镇么。
陈梨摇头,从那只有一点红的唇中呵出白气。
不是,小舅舅。我唱黛玉葬花。
黛玉葬花。
同是寄人篱下,林黛玉当年进贾府,恐怕还比他大点。
咯嘣一下,王丽军终于知道了心碎的滋味儿。
王丽军这晚大醉酩酊。
其实没人灌他酒,叔伯兄弟同坐一桌,但绝没有平日里呼呼哈哈乱喝一通的情况出现,他们现在看他,总带有一种被震慑的神情。王丽军上次看到这种眼神,还是在学校组织参观毛主席纪念堂的时候,同学们瞻仰毛主席遗容的眼神,跟这一模一样。
王丽军坐在上座,他们从王丽军右手边起,一个一个排队敬酒。敬酒流程是:说祝酒词,喝,下一位。一桌京油子,没一个说俏皮话,那感觉很疏离。说句不好听的,跟上坟似的。
王丽军甚至还喝了他父亲敬的酒,君不君臣不臣,这局势相当梦幻。而就在梦幻中,他不停回敬,饮少辄醉,当即喝了个四脚朝天。
王丽军躺在床上,应他要求,他又住回到从小住的那个房间,装饰一点没变。一群女眷来来往往,她们为他收拾行李,铺好被褥,继而陆续离开,房间又归于黑暗。
王丽军阖上眼,但他心绪不平,一时睡不着。这十年在他脑袋里放电影似的一趟趟反复,他诘问自己道,一场人生一场梦嘛,是不是?
此时,锁舌发出一声轻响,一个身影闪进房内。
陈梨走到床边,他跪了下来,双手扒住床沿,下巴搁在手上,就这么端详了王丽军好一阵。
王丽军偷瞄一眼,知道是那个陈梨了。但他不明白,自己有那么大魅力吗。自问演的角色都带有性意味,鸳鸯蝴蝶派嘛,小孩不懂其中奥妙,自然也不会像年轻人一样明白他的好。
于是他问,小梨儿,你来干什么。
陈梨明显吓了一跳,他以为王丽军睡着了。等到镇静下来,他说,这是我房间。
王丽军眼皮很没力气地翻飞两下,他说,是么,这么巧,连房间你也继承了。
陈梨颔首,仍旧跪着,他不接话。
王丽军叹口气,撩起被子,说,你上来吧。
陈梨抬眼,偷偷看他,像在确定这话真假。
王丽军抖下被子,他说,快点。
王丽军想表达自己的怜惜,但也许急进了些。及至他把陈梨搂在怀里时,他还在想,自己没带过孩子,这个爱护的方式,到底对不对呢?
番外一 神探茄哩啡
凌宝儿是个神探。
他十七岁进入皇家警察少年训练学校受训,毕业后即成为一名正式警员,警员编号9527。
人都话,好仔唔当差。他加入皇家香港警察后,由于不善人际往来,常受同僚上司排挤,因此所属警署不断调动,几乎跑遍整个hk。资料显示,凌宝儿除了没守过水塘[1],其他警署都待过。
在工作调动中,凌宝儿遇到过许多案子。他凭借智慧与毅力,单枪匹马破了「潮州巷烧腊藏尸案」、「八仙饭店灭门案」[2]、「玉女烹尸案」、「黑玫瑰寻凶案」等人间奇案。
然而功高必盖主,风头太盛,亦非好事。一九八七年,凌宝儿因「擅自行动、不听指挥」,惨被降级为巡警,又接到无数投诉后,这年年底,他被开除出皇家警察队伍。
一九八八年初,凌宝儿收到原上司秘密信息。他这才得知,原来这些年自己锋芒毕露,警队中早已有人看他不顺眼,又有宵小之辈趁此机会参他一本,他这才被踢出队伍。
黄警司说,冇我撑你,你去咗卖咸鸭蛋喇!(要不是我帮你,你早就死了!)
凌宝儿在一旁抓耳挠腮,心内感激非常,然而他情商极低,说不出好话来。
黄警司又说,他是故意开除凌宝儿的。因为日前有公众人物报警,声称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特请求皇家警察差人保护。为了秘密保护其人安全,必要严格控制知情人数,最好调用编外特勤人员执行任务。经过警司分析,这个任务最佳人选非凌宝儿莫属。
凌宝儿问,公众人物?边位?
黄警司说,其人,在hk已足足红透十年。有人统计,他是开埠以来在红馆开演唱会最多的明星,其梨园地位堪比当年梅兰芳。
凌宝儿问,咁我点做先可以保护到佢?做佢嘅ure?(那我怎么做才可以保护他?做他的保镖吗?)
黄警司话,你谂下,除咗ure,明星仲需要些乜人?
凌宝儿说,经纪人我唔得喎!(经纪人我做不来!)
黄警司说,痴捻线!係替身!龙虎武师!茄哩啡!你明唔明!
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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