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骗了他,彻彻底底。
却又忘不了从前点点滴滴,仍希冀对他的是真,是自然流露,是独一无二。
矛盾相互拉扯,他几乎要被撕裂。
然而他才看完十分之一,之后还有上百张照片都是对阮唯的特写。
你眼睁睁看着她在相机的记录下一天天长大,带着褪不去的伤,渐渐如死灰,如行尸走肉一般在江碧云的控制与折磨下偷生。
烟还在燃烧,他抬手遮住眼,止不住落泪。
脆弱无助的童年时失去庇佑,求救无门,被亲人抛弃,深处魔窟。只有上帝知道她如何在黑暗中熬过来。
然而到现在,也没有人向她说过一声抱歉,是我太冷漠。
书房内只剩一片死寂,陆慎陷在椅上一动不动,烟灰抖抖嗖嗖终于落下,摔得粉身碎骨。
文件夹内还有最后一段视频。
他掸去落在衬衫上的烟灰,点开播放。
视频镜头安放在云会所,整栋楼最高七层,由江碧云与阮耀明共同设计,婚后居住在此。
画面质量不高,相对模糊。
但明显能看出来,江碧云当时已横躺在客厅,头颅染血。
江至信坐在沙发上,正焦急地拨打电话。
而阮唯蜷缩在墙角,连上衣也没有穿,小小的一团,双臂紧抱自己,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江至信挂断电话,站起身走到昏迷的江碧云身边,弯腰低头,大约是在查看她脑后伤口。
再回头看角落里的阮唯,隐约说上几句,吓得她抱住头向后退。
但怎么退?身后就是墙,退无可退。
大约十五分钟过后,江如海与阿忠赶到,江至信与江如海一阵争执,阿忠却开始研究伤口准备“做事”。
他做刑侦出身,处理这类“麻烦事”很有经验。
他站起身,与江如海耳语一阵,之后由江至信帮忙,把江碧云扶上天台。
之后的故事就如报章杂志所说,长海掌珠消极厌世,昨夜登高一跃,香消玉殒。
视频最后一帧画面是角落当中的阮唯忽然间抬头望向摄像镜头,即便画面模糊不清,但她的眼神却仿佛能透过时光与镜像投向他。
画面最终定格在此,诡异,扭曲,根本不似常人。
然而爱人的眼总是盲目,他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心里只剩下爱与亏欠。
此后他呆坐在书房,思绪放空,无法追溯亦无法延伸。
脚下是空的,他仿佛浮在半空,不知要飘去何处。
黄昏日暮,气温骤降,冬天终于发威。
阮唯来敲书房门,“陆总的工作再不做完,我就要饿死在你家啦。”
他这才惊醒,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
陆慎拉开门,阮唯只向前探一步就收住脚,止不住咳嗽,“拜托,你在书房办公还是烧柴?好大一股烟味。”
“一时没注意。”他疲惫地捏着眉心说,“想吃什么?我去定位。”
显然他不想做,也没有心情做,那一定是有其他事打断他,令他在办公桌上做到精疲力竭。
阮唯摇头说:“不,不早了,我该回去报道,免得外公又不放心。”
“好。”难得他答应得这样快,似乎更希望一个人静一静,“我送你。”
“不用,我叫车走。你脸色不太好,好好休息。”
“嗯。”他送她到门口,仍然魂不守舍。
他始终沉默,但在她上电梯之前,突然叫住她。
阮唯回头,陆慎的手拦住电梯门,静静看着她,“阿阮……”
“嗯?”她笑,仍然纯粹清澈。
他却郑重,“过几天我去北京出差,等我回来,我就去向江老提我们的事。”
“好啊,你几时回?”
“现在还不知道。”
“这次这么麻烦?”
“嗯,不好办。”
“那我等你。”
陆慎上前一步,撩起她长发,轻轻吻她嘴角,眼底藏着浓浓的不舍与怜惜,仿佛与她分开一秒钟都难以割舍,“万事有我。”
“好啦,知道啦,七叔你好肉麻。”
他收回手,她等电梯门慢慢合拢。四面金属墙清晰倒映出她模样,她看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再难与记忆中那个孤独又无助的阮唯对应。
叮咚,电梯到岸。
她轻轻一笑,是她,又不是她。
但电梯门开了,阳光耀眼,落得门前雪白,摊出来看,全是光明未来。
回到赫兰道,一进门就被江如海叫进书房。
他看她满面春风,便开门见山,“你最近和陆慎走得很近?”
阮唯忽然一顿,被猜中心事,双手捏住毛衣下摆,扭捏,“嗯,七叔近来很照顾我。”
“他从前难道不够照顾你?”
她咬下唇,支吾说:“从前是从前……”
“现在又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哎呀外公,你可不可以不要逼问我个人**啊。”
江如海大笑,“你小时候件件事都跟我说,大了什么都变成个人**。好好好,我不问你,我去问他。”
“不行!不行不行,你问我,我跟你说好了吧。”
抱怨里待着撒娇讨好,她的对尺度拿捏得很好,绝不会引出反感。
江如海敲一敲桌面,大约在琢磨用词,“阿阮喜欢他?”
阮唯犹豫一阵才开口,“七叔对我……实在是好,我对他,刚刚开始,也讲不明白,但……大概是喜欢的。”
“小女孩,喜欢也不肯说实话,要说大概可能,给自己留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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