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简博支着肘看着被摁在地上的齐家小爷,饶有兴味。自己与齐允年是同年进士,同朝为官二十栽,私交甚厚。齐允年在地方上查案展雷霆之势,方简博在京里接应,一面担惊受怕,一面处处为他周旋,心里十分佩服。一直以为齐老太爷一辈子陪王伴驾、温温和和,养得膝下一堆弱书生,能有齐允年这么个儿子算是出了奇。没想到,回到他江南老家,才见还有这么两个侄子:一个一副呆板书生模样,却是铮铮铁骨,为了黎民社稷,不惜搏命;一个是商贾玩家,却胆大心细、足智多谋,小兄弟两个竟然敢挑衅根深蒂固的江南转运使,也正因着他们辈分小、势力单薄才不曾让老狐狸起疑,成就今日瓮中捉鳖之局,齐家果然后继有人!
方简博一面庆幸一面也后怕,事关生死,韩俭行早就下了杀心,弄死这兄弟二人简直如捻死蝼蚁、易如反掌,不知两人是怎样逃过劫难,不但将信送递京城、更护着所有证据现身公堂,真真是苍天有眼……
一堂审完,齐天睿提交的账簿与官银都被封入府衙作证;按察使陆风、俭事官齐天佑当堂释放,裕安祥与齐天睿私邸抄出的物件悉数归还,损毁折价赔偿;韩俭行被即刻递解京城交于大理寺,待证据齐聚,开三司会审;金陵仓场监督收监,仓场侍郎于潜已早一步下到各县,详查早稻谷米一案。
齐天睿作为裕安祥掌柜,为同源共犯,该收监待审。念在他护证有功,御史方简博网开一面放回家中,不日一同往京城作证。
……
秋雨依旧,阴冷湿寒,可齐家上下却是雨水里奔走相告、喜气洋洋。
十天的牢狱,齐天佑瘦脱了型,伤痕累累,被抬进福鹤堂的那一刻,女人们的泪声再也止不住,连齐允寿都红了眼圈。老太太抱着孙儿大哭了一场,险些背过气去,好容易被众人劝过来,又赶紧服侍着饮下安神汤。而后都劝着要把天佑抬回房,老太太不依,非要看着给孙儿上药。
谁能拗得过?只是天佑受的是杖刑,打得都是见不得光的地方,自己早就羞得抬不起头来,可老祖母就是不依,没法子,只好把人都撵了出去,连他的亲娘阮夫人都不能在,却是不肯放开媳妇的手。老太太看着兰洙给擦身、上药,直到天佑洗干净,上好药舒舒服服地趴了,老太太接过小粥碗,亲手一口一口喂下,这才瞥一眼地下跪着的那个不省事的混账东西!
这乱糟糟的半天,齐天睿跪着连个理他的人都没有。不论大哥说什么,合府上下都认定是他捅了大篓子把哥哥给搭了进去,挨打也是为他挨的,受罪也是为他受的。在府衙公堂他能侃侃而谈,可在这福鹤堂,一个字也不敢争,只能跪着,听训。
看嫂嫂兰洙给大哥上药,扑簌簌直掉泪,一向刻板的大哥此时也顾不得了,自己疼不疼先不说,直抬手给媳妇擦泪,心疼得好似挨打的是她,要不是老太太还在跟前儿不知要做出什么来。齐天睿看着,心痒痒,想自己的丫头,丫头要是知道他受了这么多罪,定是心疼死了,浅浅的水眸一哭,更是水波滟滟,好看得不得了,小鼻子被泪水一浸亮晶晶的,看着就想咬一口……
“混账东西!你还不知错!”
齐天睿只管想媳妇儿,老祖母说了什么也没听着,这一下又惹了老人,赶忙道,“错了,错了,老太太,孙儿知错了啊,都是我不省事连累大哥,都是我……”
“你知道是你就好!你多大的能耐、多大的势力??有几个臭钱了不得你了,敢一个人去抗官府,可把这一府老小的安危放在眼里??”老太太气得发抖,“来人!请家法!到祖宗面前给我把这个不肖子打死去!”
“老太太!老太太息怒……”
众人都忙劝,可谁还拦得住?齐天睿被拽到祖宗祖宗牌位前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板子,虽说下手的家丁也都知道轻重,没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却是青紫淤血、肿得老高。打完了自己爬起来,也不要人扶,一步一拖、歪歪斜斜的。
看着他出来,闵夫人忙迎了过来搀住,一面掉泪,一面恨道,“不省事的东西!看看你惹的祸!”
“哎呀,这是大喜事,都让你们说的还成罪过了。”齐天睿嘟囔了一句。
“哼,喜事!”能把韩俭行除掉,闵夫人心里实在是得意儿子,又看他疼也再舍不得骂,搀着他走了几步又道,“那丫头呢?私宅都抄了,她人怎么还不回来?”
“她不等着我回去?哪敢私自动地方。”
将才挨打的时候满心窝里都是丫头,想着抄家的时候定是吓着她了,又听说出这么大的事,不知道哭得怎样了,这一回去还不得抱着他再不撒手?越想齐天睿越耐不得,一身的伤、痛都恨不能即刻丢到她怀里,让她好好儿疼疼他,遂摆摆手,“我走了。”
“你往哪儿去??”
“回私宅!”
——
☆、第117章
……
齐天睿一瘸一拐往府外头去,已是傍晚时分,天也短了,出来的时候还亮着,走了这么一会子已是一片暮色,许是因着天暗,这雨也像更大了。
一路走,湿冷的雨腥气里远远地飘来了饭菜香,该是到了传晚饭的时候。一大早就上了公堂受审,齐天睿莫说是吃饭,辩得口干舌燥连口水都没喝,此刻又渴又饿,忽地想起丫头做的鸡丝汤面,香喷喷,热乎乎,他定是能吃下两大碗!不觉就抿了抿唇,脚下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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