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走出几步开外了,容见又转身过来,弯下腰问:“大姐,请问您刚刚说了什么?”
清洁工愣了一下,又看了眼明野,“我以前上早班的时候,经常看到这位先生也来这里,但是不知道做什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陪你看病吗?”
容见听完怔了怔,对她说了句谢谢,重新挽上了明野的手。
容见不是傻子,线索如此清楚,已经可以很轻易地串联上所有事。在复健的那三个月,他没看到过一次明野,可明野却一直看着自己。因为明野在那个狭小的杂物间里,透过玻璃,看着不停摔倒复健的容见。因为不能引起别人注意,所以要在所有人来之前走进那个杂物间,在所有人离开后才能出来。所以前段时间堆积了很多工作,一直被迫加班。
踏上往下的第一个台阶时,容见很小声地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明野没有解释,他答应下来,又添了一句,“嗯,你以后也不会再生病了。”
容见就很没有办法。因为明野的意思是,因为容见不再生病,所以没必要再做这样的事。如果下一次还有需要,明野还是会继续做下去。
容见想要明野对自己更好一些,很会忍耐痛苦不代表不会痛苦,他也会因为明野不够珍惜自己而难过的。
从医院回去后还是中午,明野做了中饭,两个人吃完后,又睡了个午觉,明野吻了容见很多下,还是没有更出格的举动,可容见不知道该怎么和明野说,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看看到床头柜前留下了张纸条。
上面写着明野今天有个晚宴要参加,估计要很晚回来,让容见不要等他。
容见打了个哈欠,从床上起身,无所事事地翻来覆去,没有明野想陪做什么都很无聊,只能去书房看书打发时间。
因为本质是为了打发时间,容见索性准备写点笔记,书桌上却没有笔。明野对容见没什么秘密,所以容见就直接拉开了抽屉,却看到了意料外的东西。
那是一堆旧物。
一截沾着口红的烟头,一对黑色耳钉,一对翡翠耳环,一张旧照片,一个平安符,还有许多琐碎的旧物,有很多容见都记不太清从何而来,但隐约能意识到每一件都和自己有关,然后他又找到了一个手机。
那是容见高中时用的,表面上看起来还很完好。
容见的心被巨大的酸涩淹没,这算是什么?旧物堆起的坟墓吗?埋下的不是容见的尸骨,而是明野的心吧。
他小心地将每一样物品放了回去,尝试按开手机开关,屏幕缓慢地亮了起来,只是电量极低,看起来随时都会关机。
容见连上充电线,坐在地板上,翻开和明野发过的信息。
看着看着,容见忍不住笑了出来,高中时还挺有意思的,随着和明野的关系越来越好,消息也越发越多。
容见准备将这些消息导入到电脑,永远封存起来,再将手机放回那个隐秘的抽屉里,开电脑的时候又点开了另一个软件。
——寻他。
容见猜测在自己变成植物人后,or可能会着急一段时间,但应该会逐渐忘掉这件事,毕竟茸茸球只是一个网络上认识的人,or还有现实生活,还有喜欢的人。
结果在点进那个房间后,容见的手机瞬间被庞大的消息数量卡住了。
容见只能点进时间轴,一点一点慢慢看or发来的消息。
在容见发生车祸的那年除夕,or发了他们断绝联系后的第一条消息。
他说:“新年快乐。”
容见笑了一下。
一个月后,or发了第二条消息。
“迎春花开了。”
后来消息逐渐频繁起来,容见却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or好像知道对方不会回应自己,一个人唱着独角戏。
“生日快乐。”
“今天有点累。”
“医生说植物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意识能够感受到外界,但是身体不能动;另一种是昏迷过去,无论外界过了多久,都不会感受到。我希望茸茸球是第一种,否则肯定会觉得很无聊。”
容见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没有哪个人会对一个网友这么了解。
大约在容见变成植物人的五年后,消息更加频繁了,几乎每天都发,大多是or每日的行程,但都很简洁。
就像是明野,话很少,连微信消息打字都要比别人少。
他说:“今天一夜都没睡着。”
“又睡不着。”
“安眠药对我没太大用。”
再后来他就不再说失眠的事了,似乎因为太平常了,所以就不值得提了。
容见快速地翻过信息,直接将时间轴拉到最后一天,是在五个多月前的某一天。
or说:“茸茸球醒了,来这里找我。”
后面的地址是嘉荣所在的位置。
手机的分量似乎变得很重,重到容见差一点拿不起来,从手上跌下去,容见双手颤抖着将手机捧了起来。
他想:怎么会这样呢?
明野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爱,又全给了容见。
十一年那样长,他的爱却从未枯竭过。
明野是在晚上十点钟回来的,他参加了一场宴会,即使是装模作样,也喝了一点酒,回来的路上又抽了烟。
他一推开门,就看到容见坐在沙发上,身上披着宽大的浴巾,鸦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小腿是赤裸着的,很白,很瘦,脚腕沾着一圈粉红,是很漂亮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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