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第一个假期,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去参加了烟火大会,他穿了一身熨帖的深蓝色浴衣,踩着木屐,手上拿着焰火大会的和扇——蓝底上,一面写着红色的「焰」,一面写着红色的「冰」。
“你看!”
他喜滋滋地翻转着和扇的字样。
我歪着头看他。
“两个都是我喜欢的。我最喜欢夏天的焰火和刨冰了。”
他说完还给我摇了摇扇子,给我扇风。
“你热不热?”
我还一直记得他约我吃甜品的那天给我发的信息。那段对话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是读故事一样一遍又一遍翻着看,每次看都有着不同的体会,哪怕是心情困顿的时候,翻着上面的文字我总是会慢慢地恢复平静。
我并不是一个别人对自己好,亲近自己就会感动的人。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的好人,但是我没有心情应付那些人,陪他们玩救赎者和被救赎者的无聊游戏。我没有心情对他们说谢谢,没有心情对他们说没关系,没有心情对他们说你们真是好人。
但人总是喜欢被赞美的,喜欢被称作自己是好人的。哪怕他本身不是好人,他也会为了别人一句赞美故意装作大方,然后拼命缠上来,只为了满足自己过剩的自我意识。
我国中的时候有一个同桌。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班级上所有人都说他是最好的人,这在设置上大概就是人气王的设定。他对我也非常热情,在我长达半年的冷漠下,他依旧每天对我笑容满面。
我后来跟他说,我只是他攻略的一个对象。他只是想我说他是一个好人的话,我可以说,但请他不要再烦我。
然后他给我写了一封很长的信,说让我敞开心扉,让我跟他说心里的话,他会愿意听。
我把那张纸扔掉了。
后来,我被他带着全班的人孤立了三年。
我至今没有想过对不起。
我反倒希望他老是干扰我的行为说对不起。
我自己有眼睛看谁是好人。
我自己也有选择是否接近。
实话说,我一开始觉得绿谷也是一个虚假的人,毕竟我看到“他”背后的一面。可是我接过他手写的信纸时,我便动摇了。因为光是他这份纯粹的快乐就像是灯火一样明亮得叫人想要靠近。这就叫我疑惑起来了,犹豫了很久才加了他的line。
真正叫我在意他的是,在海滨公园的时候,他明显就是注意到我的情绪不对劲,但是还是以他自己的节奏和我对话,没有刻意标榜自己一样的安慰和关心,只是和我说说话,还问我要不要看日出。
我彻夜难眠,不仅仅是心情关系,而且帐篷就建在软软的沙地上非常简陋,根本不好睡。但是绿谷却是像是注意到我睡不惯一样,用自己的外套铺在沙地上给我。自己压着手臂就睡着了。
为什么这也能睡着?
抱着这样的疑惑,我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帐篷里等着第一抹光。
我是第一次看海边的日出。
漫天的红光从水平线尽头侵染整个天空,海风伴着海潮呼吸一样卷起层层雪沫。
一时间觉得原来自己是那么渺小。
我正在发呆,余光处就注意到绿谷从帐篷里钻出头。
我原本想要和他对视,结果他马上继续倒回去装睡,我打开帐篷的时候,光正好照在他脸上,还没有褪去的笑意上。
那时候,我第一次懂得原来人好是这样的。
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就可以叫你感觉熨帖,叫你感觉安心又感慨。
……
我正在发呆,绿谷问我说:“想不想吃刨冰?”
我原本想掏钱的,但是绿谷说他之前当了家教赚了一点钱,想请我。
我没有拒绝。
他原本想要留下来补贴家用的,结果他妈妈说让他好好跟朋友玩。而且他赚的也不多,只有不到两万日元,索性大胆地花——他的原话。
烟花大会比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以为是电视上说的是有捞金鱼,吃苹果糖的那种。绿谷跟我说那是烟花大会的夜市,但是这里看的话烟花会大一点。但是我的感觉就是全是人——人山人海的人,挤在河岸看烟花就像是挤在上下班高峰处的电车一样,反而不大理解这样的体验值得每年都这样来一次。
“我喜欢热闹。”
因为我们靠得很近,我几乎觉得绿谷是贴着我耳朵说的。
“周围的声音覆盖我瞎折腾瞎喊的声音,我就算大笑,大声地说话,也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真好。”
我莫名地感觉就是真好,不是因为他说的理由,而是原来这可以让他那么开心。
仅仅是这一点,我就觉得特别好。
绿谷有点得意地说道:“是吧?”
我忍不住笑起来。
他很可爱啊。
我几乎是贴着绿谷这样两人站着看烟花,周围人挤过来的时候,绿谷还会稍微揽着我的腰带着我不让其他人撞到我。我的注意力全部被他的动作和表情分散,我不记得那些烟花有多么绚丽,却记得他的表情熠熠生辉,全是我喜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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