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段岂尘不是从来不喜欢儒士的吗?段岂尘笑道,儒士何时行过儒道!朱仙婉觉得此言十分在理,正思索之间,段岂尘却以为自己适才所说冒犯她了,立刻开始道歉。
想起那些话,朱仙婉就要笑。别看平日里能言善辩的,道歉话说不上两句就找不着合适词儿了。此前哪里见过段岂尘这样子,竟看得笑了;这一笑,倒也才算是解了尴尬。
我喜欢她吗?也许我喜欢吧。我甚至羡慕她,虽然她一定会说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们本是一样的人。可我还是羡慕她,因为她就像风中的旗杆,大风吹得旗子猎猎作响,旗杆却依然挺立,不为所动,甚至对风不屑一顾。而我,我就像是那旗子,被吹来吹去,发出自己也不想发出的声音。
“想什么呢你?又发呆。”段岂尘回来了,又说婢女们正准备,稍等一等。然后当着朱仙婉的面就换衣服。朱仙婉对段岂尘这样的豪放见怪不怪,只是喃喃答道,“想你像个旗杆。”
“旗杆??哪儿、哪儿就像旗杆啊??”段岂尘迷惑之余,双手大致抚摸自己的身体,心说自己该有的都有,不知自己动作妩媚撩人。
“你像旗杆,任由风怎么吹,都不会乱动,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什么。”段岂尘回身,看见朱仙婉低着头,并没看自己,“而我像旗子而已,风往哪儿吹,我往哪儿倒。挂在那里,都不知道自己代表的意思是什么。”
段岂尘快步走上前去,弯着腰伸出双手捧着朱仙婉的脸,认真地说:“你不是旗子,你是垂柳,是,是,是,是白杨。”
“白杨?”
“又高,又直,又白,秋天的时候,叶子是金黄色的,太阳一照,非常漂亮。朱仙婉,你听着,你别——你不要这样,就算别人把你当作旗子,谁也拦不住你想做一棵白杨啊。别人如何想你,和你自己觉得你应该是什么样子,有何干系?你如何想你自己,才能决定你自己是什么样子。如果你不想,就别让别人来左右了你。”
她望着段岂尘妆容艳丽的脸和脸上真诚的表情,也被段岂尘的目光看得脸发烫。她一低头,段岂尘也松开手去,幸好婢女们进来了。段岂尘对她说,目光却没看着她:“快快,来帮我们看看,这样跳好不好。”
朱仙婉无奈道,“我一个汉人,怎么知道好不好?”
“就是跳给汉人看的,你不看谁看?”
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提出意见,段岂尘和婢女们讨论,修改。夜里她回到寝宫睡觉的时候,耳边还在回荡着北地音乐。侍女忽然说,娘娘,按理这后妃在宴会上跳舞,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朱仙婉愣了一下,笑着回答道,那些陈腐观念,我朝早就不要了。侍女也就没接着问。躺到床上,她却蓦然想起这么一句: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跳个舞罢了,她够美,舞也很美,碍着谁了?
中秋当日的家宴被朱仙婉c,ao持得盛大,不仅是因为今年过得太平无事,更是因为她开心,陛下也开心。然而在宴会上,她无心关注陛下给崔玄寂赐座的时候要崔玄寂坐她旁边,别设小一号的案几,时不时还说两句悄悄话;也无心关注对面的凤子樟执意带着谢琰来,时不时各自目光望向一边,悄悄碰一下手、勾勾指头:她无法关注这些其实与往日大不相同的细节,因为她一直在期待段岂尘跳舞。
段岂尘在座位上坐了没多久,陪饮几轮之后就告退说去换衣服准备,皇帝准了。结果身边人一走,朱仙婉顿感空落,虽然也找两个侄女聊天,鼓励她们与皇帝聊天,还与皇帝聊天,但总言不及义、心不在焉。直等到段岂尘上来,她才恢复神智,甚至倍加清醒,整个人的关注点全放在段岂尘身上,压根看不见凤子桓的身体早倾斜向崔玄寂的方向,而谢琰紧紧握着凤子樟的手。
段岂尘把曲子改了,不那么鲜卑化,倒像汉地的歌谣。节奏适中,曲调悠长,看来是吸收了不少汉家宫廷礼乐,这些年的大小宴会也不是白去的。动作呢?朱仙婉看见她们的动作也变得柔和缓慢,有张有弛,如蝴蝶在花丛翻飞,如游隼于空中翱翔;等转起圈来,段岂尘就更像是风中飞花,轻盈,优雅,自在,花瓣的实体虽是在下落,魂灵却像是正在缓缓飞上天际。
舞罢,在场观众无不鼓掌,连侍奉在侧的女官们都投来钦佩艳羡的目光。凤子桓高兴地说要赏,凤子樟只是笑着点头,崔玄寂说陛下动不动就赏、把段妃娘娘当什么;凤子桓笑着用手指点点却不指责;谢琰说段妃娘娘跳得实在好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幸可以吹笛子为段妃娘娘伴奏:而段岂尘站在当中,还在喘息,笑得很开心,额上的金花钿闪闪发亮,朱仙婉甚至能看见她眼睛里闪耀的光芒。
等到宴会散了,众人各去,两人一同回到段岂尘宫里。段岂尘一进屋就把自己扔到榻上躺着,“今日、今日我跳得可好?”
“好啊,好极了简直。”
“那你刚才,也没表示表示。”
“我那不是看呆了吗?你下次希望我当众表示,我就天天当众夸你便是。”
“我才不——”收腹,挺腰,还有点儿酸,段岂尘坐起来,挨着朱仙婉道,“我才不是要你当众夸我……我只是怕你没看见。”
“看见了,好着呢,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么好的了。”
两人肩挨着肩,呼吸相闻,互相打量着对方的眉眼和鼻尖。段岂尘视线下移,看到了朱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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