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咳一声:“你既已去了人间,便不要再留念这里,有得必有失。”
96佛轻轻抿去了唇边血迹,善业没有注意到,兀自摇头,哭着说:“我不信,除非他亲自说。”
“也罢。”96佛叹息一声,像极了她梦中的那道声音,让座下弟子带她去了130窟。
廊腰缦回,她步伐渐沉。96佛素来不开玩笑,她自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愿意相信。
130佛不在了。是她一意孤行要去往人间,所以130佛倾其所有,宁愿毁了千年道行,宁可在世间魂飞魄散,也全力帮她。
那个为了骗她,吃下整整一木龛荠菜饺子的130佛;因为她的捉弄,被最恶心的老鼠爬遍全身,病重了一周的130佛;在她手足无措哭泣时,安抚轻吻她的130佛;带着她在轻幽的夜晚,踏遍整个莫高窟,被她在九层楼顶扑倒的130佛;即便她为了去人间见别人,在她不堪人类重负,第一时间去救她的130佛……
座下弟子将她带到130窟,欲言又止,见她垂首不语,终是长叹离去。
她过了很久,才去看那一尊早已失去光泽的佛像。她从前见他,总觉得他面目可憎,如今站在他脚下,看着他那张眉目如画、精心雕刻的容颜,满心都流淌着悲伤,只觉得他微垂着眼,似乎连看,都不想再看见她。
她脑海中想起一个清亮的声音,那个声音没有温度,只透露着莫名的认真:“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倾尽全力吗,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的心都不应该改变。”
他那时怔了一下。
她想起那一刻来,忽然泪流满面,她走上前,抱着他止不住呜咽。
她的130佛,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前总觉得时间慢,她还有成百上千年的时间,可以任意挥霍,所以做什么事情,都很散漫。如今她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而那个说要同她修炼的人,她错过了,便从此不再出现。
她终于感到悲从中来,在这个曾经视为魔窟的地方,嚎啕大哭。
再醒来时,159窟的胁侍菩萨在她旁边,告诉她96佛念她心诚,也曾在藏经洞里尽忠职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下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在千佛洞中值守百年,照顾那些刚被修复极其脆弱的佛像。
届时,她将能重新回到她的塑像里。
159窟的胁侍菩萨还告诉了她,148卧佛因动了杀戒,被96佛罚去了275窟。去到的第二日,真身便彻底被封印在了卧像中,从此永眠不复醒。
善业忽然明白过来,148卧佛是因为什么事情被罚,她心里一点也不同情,他只是不醒罢了,而她的130佛,却是永远不在了。
她哭着点头,她愿意。只要能长伴他身旁,哪怕他变成了石像,永远不再冲她笑,她也愿意。
既是爱,也是愧。
值守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还要艰苦。
风吹日晒,不能进石窟躲避。她毫无怨言,只有肉身之痛,才能令她的心,微微喘气。
一旦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她便会坐在130石窟旁,整宿不眠。她已经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毕竟也在佛洞耳读目染了这么些年,即便有佛们在面前秀恩爱,她也能视若无睹。
只是,无论是热闹非凡的游客日,还是黄沙飞舞的月夜,一旦九层楼的塔铃叮咚作响,她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春夏秋冬,一年过去了。这个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她曾托159窟的胁侍菩萨向96佛提议,能否将檐角的塔铃去除。因为96佛除了她闯进九层楼的那天起,便闭关不再见客。
96佛果然没有回应。
窟间又开始流传,说96佛的堪破期将至,即将羽化成为真正的佛,去往天界。
人间的塑佛,极难修炼成正果,与其他世界,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塑佛成真的事情,倒只存在与神话中。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千佛会,听说96佛没有取消,并且极有可能以真身出席。因130佛逝去、148卧佛沉睡、96佛闭关,沉寂了整年的千佛洞,终于开始复苏。
善业很想很想130佛,她实在没忍住,偷偷翘班到了17窟。见到新到的值守,将藏经洞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身后响起一个清越又带着一丝温良的声音,道:“没见本座站了许久,都不请本座进去吗?”
善业不敢回头,她曾幻想过无数次,他还在的场景,往往还不等她回应,那人便画作泡沫消失不见。
那人从背后抱住她,轻叹着唤她:“善业,是我,我回来了。”
她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只得将她转过去,强行抬起她的脸。看见她整张脸都哭花了,心中一片柔软,眼角滑出一滴泪,覆在她的唇上:“善业,我回来了。”
善业觉得很不真实,直到96佛座下的弟子找过来,喊她枕边的人去讲佛,她才从他怀里惊醒过来。
他立即将她抱住,不让她离开,又将找来的弟子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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