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痛哭流涕地抱着徐书烟的脚嚷嚷着官大爷饶命,徐书烟侧头一看那镜子才知道这女人活着的时候生了几个丫头,就盼着有个儿子,最后得了一个儿子,儿子也算争气当了个不小的官,这女人后半生过得很是体面,在北方富太太里也是出了名的温润好脾气。
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其实在生下儿子前,把自己的女儿溺死在水里的满面狰狞。
人呐。
孽镜台上净是将人之一辈子所恶之事映照出来,于最高明镜公开处刑,人之所恶超乎一般人的想象,一开始还要震惊一下,看到后面只觉得麻木与荒唐。
……这差事干久了怕不是要厌世。
难怪赵长灯总是一副要死不活、波澜不惊的模样。
至此,徐书烟又更深刻地理解到,赵长灯果然不是一个好人。
——他可能等着把这破差事寻个理由扔给别人,等很久了。
别的神器传人说不定早就被他忽悠过,偏就是他这自诩聪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徐书烟着了他的道……
顾容果然就是个祸害,若不是在前世今生盆里看不见两人的前世,徐书烟真的怀疑这人怕不是这世同他讨债来的。
“干什么?鬼差呢?连个妇人都拘不住?”
徐书烟满脸不耐烦地将自己的腿从那妇人手中挣开来,又接过了鬼差手里的册子翻了翻,轻易翻到这妇人该去的地方——便是位于地府第十一层石坑地狱。
石坑地狱状为方形大石坑,上用绳索吊一与之大小相同的巨石,将人放入池中,用斧砍断绳索①,坑内受刑人被石重击,如此反复,无穷无尽次,直至刑满。
此地狱专为残害幼儿者所生,受刑者皆为眼前妇人同类人。
他们待在一起应当很有话题,不怕寂寞。
徐书烟一脸蔫蔫扔了手中册子,挥挥手让鬼差将那鬼哭狼嚎的妇人拖走,嘟囔了声“下一个”,忽然又来了些该死的好奇。
于是像是魔怔似的偏过头看了眼镜子,随后便看见镜子里倒映出的便是一名面色有些苍白的黑发年轻人,紧接着就像是谁往镜中投下一枚石子,画面如水波纹般散了来——
镜子里出现了一片被火焰吞没的废墟,熊熊大火燃烧着,瓦舍屋檐发出不堪负重的声响倒下。
一脸慌乱的黑发年轻人跪在男人的身边,用手拍打男人的脸企图将他唤醒,男人悠悠转醒,看着还是少年模样的黑发年轻人。
男人唇瓣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黑发年轻人微微一愣,目光如鼠辈闪烁闪躲后,竟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而在他们身后,另外一名浑身狼狈、显然才从大火里出来的少年已经陷入昏迷,木桩c-h-a在他的眼中,鲜血汩汩流淌着……
昏迷中的少年,在黑发年轻人点头的同时,竟是流下了眼泪。
“……”
徐书烟平静地将视线挪开了,忽然并不觉得孽镜台有什么可怕:心中若是恶得坦荡,果然身处地狱也无所畏惧。
只是镜中,昏睡中的男人让他有了些别的联想,比如这会儿他无法避免地开始琢磨关于顾容的事儿,也不知道这会儿顾容那个祸害怎么样了醒过来了没——
正琢磨得投入。
就在这时,山下一阵s_ao动。
孤魂野鬼奔走相告,时隔多日,容阔回来了。
……
徐书烟心想这也真是巧了。
也不知道这鬼帝若是听见他就是当年被他坑了的徐家人,以后是不是能够因为心生愧疚而多多照拂一二。
心中厚颜无耻地想着,却也还是实在记挂他那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的冤家前夫,徐书烟琢磨这容阔回来的也是时候,把事儿都办完了,他也好赶紧回阳间看看情况。
如此这般,徐书烟便带上了不久前秦广王阎王爷给的官牌,把孽镜台这边的事儿停了,跟在浩浩荡荡的各位鬼差队伍后头,往酆都鬼城方向走去。
等他们这些比较排不上号的官职人员终于进了酆都鬼城,找到了自己能呆的地方,那边距离鬼帝一脚踏入鬼城已经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了。
高高的殿堂之上。
容阔一身玄色描金帝服,姿态慵懒地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扫视着殿下各部、各官职鬼差。
眼前的珠帘伴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徐书烟站的远,看不清他的脸,只能远远看见珠帘下露出一张无甚弧度的薄唇唇瓣,还有侧面弧度完美的下颚。
在他身边,躬身立着位司理职位的鬼将。
“容阔君近日离开地府……”
“处理一些个人事务,”男人声音懒洋洋地,“怎么,我怎么不记得我就同那些十恶不赦的小鬼似的,永远拘在地府了?”
那鬼将闻言,立刻禁声。
徐书烟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是想了半天又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正儿八经地算,地府一日,凡间三年,容阔走了这许多日,堆积的事儿还真不少,比如和徐书烟同一批调度的官员便堆积了不少——
徐书烟跟在那些拿着官牌的新调任、等着容阔点头确认的官职人员队伍后头,低着头也不敢多看,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慢慢往前挪动,心里琢磨介于他是地府唯一的大活人……
若是一会儿鬼帝问起他来龙去脉他该怎么说?
——这活儿太压抑赵长灯不想干了?
徐书烟正独个儿琢磨得挺认真,不知不觉便到了队伍的最前头,按着那掌事儿鬼将的指挥将手里的官牌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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