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周围到处是一团团纸巾,湿漉漉的,浸透了眼泪和血。眨眼时我的视野变成了红色。血滴进了我的眼睛里,都来不及把它擦干净。
照镜子的时候我可以看见我眼睛上的皮肤割伤了,嘴唇也是一样。吞咽的时候我尝到血液的金属味。
我想睡觉。在某个地方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闭上眼睛,休息,像一只动物。
这就是我的本质。一只动物。活在一个个断裂的时间里,活在断开的一天天里,努力想要使所在的世界变得合理。
我的心跳加快了。我又回头读了这一段,眼神一遍又一遍地被一个词吸引:血。出了什么事情?
我读得快了些,我的思绪磕磕绊绊地追随着日志里的词语,从一行到下一行。我不知道本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能冒风险让他在我读完之前拿走这些日志。现在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认定最好是吃过晚饭以后跟他谈。我们是在休息室吃的——香肠和土豆泥,我们的碟子放在膝盖上——当我们两人都吃完以后我问他可不可以把电视关掉。他似乎不太情愿。“我要和你谈谈。”我说。
屋子里感觉太安静了,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和远处城市发出的嗡嗡声。还有我的声音,听起来又空又虚。
“亲爱的。”本说着把碟子放在我们中间的咖啡桌上。碟子边上放着一块嚼了一半的肉块,浅浅的肉汁里漂着豌豆。“一切都还好吗?”
“是的。”我说,“一切都好。”我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他看着我,眼睛睁得很大,等着。“你爱我没错,对吧?”我说。我感觉自己几乎是在收集证明,免得以后遇上异见。
“是的。”他说,“当然了。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本。”我说,“我也爱你,而且我理解你以前做那些事情的原因,可是我知道你一直在对我撒谎。”
几乎是在这句话说完的一刹那我就后悔了。我看见他畏缩了。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眼睛里露出了受伤的神情。
“你是什么意思?”他说,“亲爱的——”
现在我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我已经一脚蹚进的河流让人无路可逃。
“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的,把事情瞒着我,可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要知道。”
“你是什么意思?”他说,“我没有骗你。”
我感到一阵怒火。“本。”我说,“我知道亚当。”
他随即变了脸色。我看见他在咽唾沫,扭开了头,面向着房间的角落。他从套衫的袖子上掸掉了什么东西:“什么?”
“亚当。”我说,“我知道我们有个儿子。”
我有点期待他会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可是随即意识到这次谈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们以前就这么做过,在我看到我的小说那天,在其他我记起亚当的日子里。
我看见他马上要说话,但我不希望听到更多谎言。
“我知道他死在阿富汗了。”我说。
他闭上了嘴,又张开,模样几乎有些可笑。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告诉我的。”我说,“在几个星期前。当时你在吃饼干,我在浴室里。我下了楼告诉你我想起了我们有个儿子,甚至想起了他的名字,然后我们坐了下来,你告诉我他是怎么被杀的。你给我看了一些从楼上找出来的照片,我和他的照片,还有他写的信。一封是写给圣诞老人的——”悲伤再次淹没了我,我闭上了嘴。
本盯着我:“你想起来的?怎么——?”
“我一直在把事情记下来,已经记了几个星期。所有我记得的事情。”
“记在哪里?”他说。他已经抬高了嗓门,仿佛是在发火,尽管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你把东西记在哪里?我不明白,克丽丝。你把东西记在哪里了?”
“我一直留着一个笔记本。”
“一个笔记本?”他说到笔记本的样子让人觉得它十分微不足道,仿佛我一直在用它来写购物清单或记电话号码。
“一本日志。”我说。
他在椅子上向前挪了挪,似乎要站起来:“一本日志?记了多久?”
“我不太清楚。几个星期?”
“我能看看吗?”
我感觉暴躁、恼火,下定决心不给他看。“不。”我说,“现在还不行。”
他非常愤怒。“日志在哪里?给我看。”
“本,那是私人的东西。”
他抓住这个词向我开火:“‘私人’?你是什么意思,‘私人’?”
“我是说它是私密的,你看的话我会觉得不舒服。”
“为什么不行?”他说,“你写我了吗?”
“当然写了。”
“写了什么?你记了些什么?”
怎么回答呢?我想到了对他的种种背叛。我对纳什医生说过的话、对他的绮念;我对丈夫的种种不相信以及我认定他做得出的那些事情。我想到了我讲过的谎话、我去见纳什医生的那些日子——还有克莱尔——于是我一个字也没有对他说。
“很多东西,本,我写了很多东西。”
“可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一直在记这些东西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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