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眶地一声,边检站的战士把我们的价值连城的铜盆和九龙壶丢在屋角,那里已经堆了一大堆类似的东西。他们说假的,你们走吧。我们又坐回到“的士”上,好像又回到了人间。司机把车调过头,我们缩回翠亨。坐在车上,牛青松始终一言不发,他像是被吓呆了。回到405号房间,牛青松一头扑到床上,失声痛哭,眼泪像泉水一样从枕巾的两端汩汩而出。我伸手拧住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哭他不回答我,只是哭。服务员听到哭声,打开门跑进来,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我也不知道。服务员抬抬牛青松的肩膀,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牛青松摇头,仍然哭着。我说他失恋了,你不要去惹他。服务员提着一串密密麻麻的钥匙跑出去。
我最听不得哭声,特别听不得大人的哭声,我一听到哭声我就想打人。我庄严地举起拳头,我说如果你再不停止这种声音,我就揍扁你。他用手抹一把眼泪,说10万元,10万啦。为什么别人那么容易发财为什么10万元眼看就到手了还要飞掉为什么别人可以享尽荣华富贵,我却险些坐大牢为什么别人可以去美国,我连长城也去不了我仅仅是想给牛红梅买一套裙子,给牛翠柏买一套西服,可是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牛青松不是在哭,他简直是在唱。他这么一唱,我的鼻子也有些微微发酸。我把牛仔包从窗口丢出去,他也把牛仔包从窗口丢出去。他说都怪你。我说怪我什么我们不坐牢已经万幸了。他说我原本是来找我父亲的,可是你偏要我跟着你搞什么古董生意。你说我的父亲在翠亨,你告诉我他在哪里翠柏,你知道我对你父亲在不在翠亨,没有一点把握。
我只是为牛青松提供一个假情报,我的目的是想让他跟着我做成一桩生意,然后让他发财让他人模狗样地抖起来。但是我的好心被狗吃掉了,牛青松根本不能体会我的用心,他只是一个劲地质问我。
当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我们都不开灯。只有狮子和老虎的嚎叫,填满了黑暗的房间,我和他彻底地闹翻了。当一个人的好心被人误解时,那是多么令人伤心啊。我说你滚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刚这么一吼叫,我就立即后悔了。牛青松在我的吼声中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他走出去时的背影我至今仍记得,他关门时的愤怒声也不时地回到我的耳朵边。现在,我也仍在为我的那一句“滚吧”而后悔。牛青松就那样消失在翠亨茫茫的夜色中,也许说他消失在路灯的光芒中更为准确。我知道他身上已没有多少钱,我拉开门追上他,问他需不需要钱现在要往什么地方去他推开我,说别管我,我去找我的父亲。我很想跟他说你的父亲我压根儿没有见过,他已经死了。但是我想:让一个人拥有希望,总比让他没有希望好。就这样我和抱着希望的牛青松分手了,我看着他抱着希望的身影消失在翠亨隐约的路灯的余光中。
第五章
我跟随刘小奇在翠亨转了两天,没有牛青松的任何消息,我想我的翠亨之行该结束了。当我们收拾行李,准备离开405房时,刘小奇在翠亨结交的朋友姜八闯了进来。他告诉我们,牛青松曾有一段时间住在群乐旅店,那是一个极不起眼的旅店。
姜八带着我们转了几个小巷,我们看见一块破烂的招牌,上面竖写着群乐旅社四个大字。在招牌之下坐着一位肥胖的中年妇女,她正在一只大塑料盆里洗窗帘,她的周围全是污水和肥皂泡。她看见我们时,脸上的五官堆叠到了一起。她说住店啦姜八说不住。她说不住店来这里干什么姜八说找一个人。她说找什么人刘小奇把我推到妇女的面前。说找这么样一个人。妇女的双眼定在我的脸上,她的眼睛愈睁愈大,我像一块磁铁一样吸引她的目光。她的双手浮出水面,她不停地甩动双手,想把她手上的肥皂泡甩干净。但她还没有甩干净肥皂泡,便用她健康强壮的双手抓住我的右手臂,我感到她锋利的指甲已陷进我的肉里。她说你终于回来了。
姜八问妇女发生了什么事妇女说我在她的旅店住了差不多一半年时间,没有交一分钱住宿费便逃跑了。妇女说我是骗子,是流氓是阶级敌人,姜八说你有没有搞错他是第一次来翠亨,你再好好看一看。妇女犹豫了一下,松开她的双手。姜八示意我们快跑。我和刘小奇像是被人拍打的苍蝇,撒腿便跑。我们的皮凉鞋从那些污水上跳跃而过,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被我们甩在身后,我们像超音速飞机一样跑回宾馆,每人跑掉了一只皮凉鞋。
等了好久,姜八才回到我们的身边。他告诉我们牛青松曾在群乐旅店住了一半年时间,因为交不起住宿费,所以悄悄地溜走了。老板娘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刚才她还误把我当成了我的哥哥牛青松。我们把详细地址留给姜八,委托他打听牛青松的去向,只要一有牛青松的消息,就请他告诉我们。姜人拿着我们留给他的纸片,对着我们挥了挥手,我们便告别了翠亨。
在我离开南宁去翠亨的第二天,姐姐牛红梅便收到了一封来自东兴的信,发信人牛青松。他在信上简单地汇报了他一年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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