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朗之。”
疏长喻皱眉道:“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不知道。”
戴文良此时脑子里乱成一团,只道赵朗之要死了。
他唐唐七尺男儿,羞于落泪,此时又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他攥紧拳头,站在疏长喻面前,咬紧了牙齿,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要死了,而且摆在自己面前的证据告诉自己——他该死。
疏长喻叹了口气,到:“我早说让你帮我小心盯着他,怎么便和他情谊如此深厚了?见他第一面我就已经怀疑了,他分明是……”说到这儿,疏长喻停了下来。
之后重生之类的话,他是不能告诉戴文良的。
但是,他却看着戴文良半天没说话,最终颤抖着嘴唇问他:“能有什么恩怨,让他非要杀你呢?”
戴文良不说,疏长喻也能看出来,他不希望赵朗之死。
方才疏长喻将事实告诉戴文良时,便见戴文良表情越来越不对劲。听到自己要杀他,戴文良更是眼睛一下就红了起来。
疏长喻在心中叹了口气——赵朗之不无辜,但戴文良终究是无辜的。
说来说去,也都是前世的恩怨了。赵朗之做那些事情,说来也是前世的因果。
疏长喻本来早就狠下了心,但看着戴文良这幅模样,又犹豫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很少见戴文良掉眼泪。上一次他掉眼泪,还是他六岁时气走了翰林院的先生,被父亲吊在屋里打的时候。
就在这时,他听见戴文良颤声问道:“敬臣……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求你,但是,他能不能不死?”
疏长喻:“……。”
行了,没办法。毕竟这人是自己半个哥哥,那赵朗之如今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在他手下翻不出花来,便就这样吧。
——
于是,自从上次疏长喻告诉他,能留赵朗之一命,但是赵朗之再不许出现在他面前后,戴文良自己也没再见过赵朗之。
他那天去军帐里领赵朗之时,人已经不在了。
戴文良再想到那天的场景,都觉得心里针扎一般,绵绵密密地难受。
果真。他要做的事情做完了,便连自己这个朋友也不想要了。
戴文良这么想着走着,迷迷糊糊之间居然走到了春水巷的那家青楼门前。那家青楼的杏花酒最是好喝的,他三年前同疏长喻来过一次。
彼时他还心系着谢家姑娘,瞻前顾后地不敢进去,而今谢二姑娘膝下孩子都两个了,他又孑然一人地站在这家青楼前。
但是,他此时脑中想起的竟不是谢家姑娘,而是——赵朗之。
戴文良被自己脑中的这个想法下了一条。震惊了一瞬过后,他原本便被赵朗之的往事搅得y-in郁不堪的心情,便更加y-in郁了。
此情此景,就是要买醉的。
戴文良便干脆进了青楼,还坐上次他和疏长喻来时坐的那间雅座。他连弹琴唱曲儿的姑娘都没要,眼看着老鸨神情不悦,便多点了好几坛杏花酒,又给老鸨添了些打赏的银两。
老鸨这才满意离去,留下他和一坛酒。
窗外丝竹嬉戏声绵绵地透过窗户漫进来,听起来旖旎又热闹。而戴文良却是孑然一身,连个对影成三人都月亮都没有。
他心道,若是赵朗之在,情况自然是不一样了。他若提出要来青楼中喝酒,赵朗之虽肯定要不乐意地念叨他几句,但是一定会……
怎么又想起他了。
戴文良不悦地抿唇,接着抬手揭开了其中一坛酒的泥封,满满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果不其然,之后心中郁结的戴文良便这般喝多了。
而喝多了的他,自然是没有听见门外的窃窃私语。
“这位爷孤身一人过来,出手又阔绰,如今一个人喝酒,怎能没人作陪?”
“嬷嬷说的是。这男人嘛,嘴上说着不要人陪,真有人去陪了,便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你晓得便好。这位爷衣着华贵又年轻英俊,你可好好伺候着,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妈妈放心吧……嘶!”
就在这时,门口的那个姑娘被人一把扯去了一边。那老鸨定睛一看,扯人的这个竟是个身材高挑的青衣公子。
那公子方才在前一位爷来了没多久便也来了,没进包房,坐在大厅里,正面对着这间屋子。这位爷喝的也是杏花酿,并未点姑娘,也只说等一等。
如今看来——这公子居然是来蹲人的?
他们家青楼消费不高,少见达官贵人,倒是那秘制的杏花酿,总引来不少人品尝。一般冲着这酒来的,老鸨向来留个心眼,更是不敢招惹的。
她只好诺诺地行了个礼,拽着那个姑娘退下了。
这人神情冷淡,垂眼看着她们二人退下,才推门走了进去。
这身姿眉眼,竟就是那消失了数月的赵朗之。
他推门进去,迎面便是那窗外吹进来的和风,裹着一股酿出酒香了的桂花清甜。戴文良已然是醉眼朦胧地,坐在桌前,手里握着酒杯,人却已经晕得要往下倒。
这三年相处下来,赵朗之自然是知道他的习惯。他平素虽嗜酒,却不贪杯,最多同人喝到兴起时多喝几杯,微醺即止。但是到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惯常借酒消愁,谁都拦不住。
此时,便是要人事不省了。
赵朗之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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