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他真正辜负的,只有邝露一人。
润玉看着邝露慢慢地咬紧了下唇,心底无声轻叹——他知道她是也想到了那个结果。
二人便就这么在南天门外无言相对了片刻,终于还是邝露先出了声:“陛下……当真想好了吗?”
她抬起眼去望润玉,眼底有哀愁,却无y-in翳,通透得竟让润玉有些不敢去看:“一旦服下之后,陛下与火神……也许便再无机会了,陛下真的想好了吗?”
即使在此时,她最先担忧的也还是他……润玉眼神复杂地看着邝露,似乎想问她为何会痴傻到这等地步。
可他不能问,于是只能故作一副无谓模样:“是啊,我还弄不清自己的想法,所以也不知道是该期待这东西有用来的好,还是没用的好。但若它真的有用,别管未来如何,我至少也能睡个久违的好觉。十三年了,真的熬不住了。”
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半真半假地说到最后,这却是他的真心话了。
由于时常会想起旭凤,多年来润玉始终难以入眠,每日都是靠幻术掩饰自己难看之极的脸色。他抬手揉揉太阳x,ue,不过这也没什么用,他的头从很早之前开始便疼到他都习惯了。
“我实在是……很困了。”
得了他的回答后,邝露也不再说什么,无言地跟随着他走回了璇玑宫。
两人沉默了一路,直至走到了寝殿门前,润玉转过身来,看向在他身后两步外垂首停下了步子的邝露,轻声道:“回去吧邝露,别等了。”
不只是今夜,还有从今往后,不要再等了——这是他没能说得出口的部分,他相信邝露能听得懂。
然而下一刻,他却看到她猛地抬起了头,神色中已找不到丝毫的踌躇或哀愁,只有一片通透的坦然。
而她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在他意料之外。
“陛下看低邝露了。”邝露朗声道,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锋锐,“邝露对陛下的忠心虽源于倾慕,现下也早已可以独存。纵然不再倾慕陛下,这份忠诚亦不会消弭。”
她望向他的双眸中倒映着穹顶星子,亮得摄人心魄:“邝露早就说过,此生惟愿追随陛下,万山无阻,九死不悔。”
望着润玉怔愣半晌后便近乎逃避地快步走入寝殿掩上了门,邝露方将胸中哽住的那口气呼出。她走到庭中的桌凳处坐下,慢慢地伏在了桌上,方才身上的那股子气势也早已泄了个干净。
然后她把脸埋在手臂之间,无声地哭了。
怎么可能真的那么轻松地放下。在知晓心悦之人永远也不会喜欢上自己时,哪有人不会为此心如刀绞。
可即使再千般万般的不愿,不甘,不舍,她也永远不会去质疑润玉做出的抉择。
就像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告诉她的陛下,她也曾有幸见过他的真身龙尾——不似后来那时常的血r_ou_模糊残鳞斑驳,而是完好无缺地浸在虹桥下池水中,那皎皎如明月,璀璨似星河的模样。
那美妙的光景让她爱上在岸上浅眠的那位少年,从此心甘情愿地将一腔深情奉上,哪怕早知不会得到回报,她也不怨不悔。
若是陛下能开心快乐,若是能不再见那满地染血的龙鳞……那即使她没有机会,也没什么关系。
……而她的心痛,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邝露无声地哭了很久,到后来哭得累了,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第二日被当值洒扫的仙侍叫醒时只觉腰酸背疼,起身时都趔趄了一下。
日头早已升高了,润玉寝殿的门却仍是紧闭着的,也是亏了今日恰逢休沐,不然在这魔界动荡的敏感时候,天帝无故罢朝,想必也要引一番恐慌。
邝露让仙侍们退下,自己一人等在寝殿门外。一直等到晌午过半,连她都有些担心了的时候,才终于等到了殿门打开。
走出来的润玉仍是惯常的一身便衣常服,面上还带着一丝懒倦,只是那满身因为难得好眠而生的餍足气息却是显而易见的。
邝露站起身,向润玉走了两步,引得润玉对她淡淡瞥过一眼。
至于那眼中的神色——
……那眼中的神色。
邝露知道,她的陛下已经不在了。
他大约是睡去了吧,只是邝露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醒过来的可能。
睡去了也好。
至少,再也没有人能伤得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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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锦觅的劫数不出润玉意料地顺利结束了,没有遭到任何外人的妨碍,也没什么意外的波折。由于在凡间还发生了些历劫必经的磨难,她甚至没用上一个月便回天归了位。
她临行前润玉特地去送,让她只当这场历劫是出去散散步,凡尘一切只需过眼,不必入心,待她回来,他便为她晋位花神。许是托了这番话的福,锦觅在归位后也当真没对凡尘之事有何沉湎迷恋,唯独只是把她旧友转世于人间的那个女孩带回了花界。可怜那叫羌活的姑娘在凡间为自己早逝的好友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再一回神便见锦觅又出现在眼前,还当自己是见了鬼。
经了这遭劫数,锦觅神元淬净,润玉便说到做到地寻了个吉日为锦觅晋了花神位,又着轮回司为羌活寻回了前世记忆,同时脱去了凡胎得享长生。对于晋花神之事锦觅无可无不可,也没什么大反应,倒是后面这份小小的人情让她开心得几乎要不顾礼法地当殿跳起来欢呼,把连同洛霖临秀在内的一干仙神弄得着实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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