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薛白到了,莹儿赶忙让开路,以为他们要进去。谁料薛白在她面前站定,神色不甚缓和。
“薛、薛大夫怎么又来了?夫人还未醒呢。”
薛白并未回答,单刀直入问道:“昨日我走后,夫人的药可都停了?”
“停、停了呀,薛大夫不是说都要停么……”
“当真?”语气有些隐怒。
“当、当真呀。我总不能骗薛大夫呀!”
小丫鬟本就眼泪汪汪,情急之下眼睛更红了,瞧着委屈巴巴。然而薛白依旧皱着眉头,言辞不减半分。
叶昭有些看不下去,想劝两句:“老师,这……”
未等他说完,只听薛白又厉声道:“那为何我方才诊脉时见夫人冷汗如雨,早已津|液大伤、身体虚弱严重?”
“我、我……”莹儿支支吾吾,神色也躲闪,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解释。
而薛白的问题依旧步步紧逼:“既然一直在照顾夫人的是你,你应当作何解释?”
“我、我……”
薛白再一次厉声呵斥:“性命攸关,岂容你等儿戏?!”
莹儿慌得突然跪了下来,颤声道:“薛、薛神医我错了,是我错了!是夫人说近日大解有些不畅,我便给夫人熬了些粥……”
“粥?”
莹儿见他依旧不信,知道瞒不过了,心一狠将眼睛一闭:“是之前大夫开的通肠的汤药,我便擅自熬来给夫人喝了!”
听见这话,叶昭心中一紧——这小丫头,竟然如此歹毒!
产妇最忌通肠泻下,尤其泻下大耗津|液,甚至可能直接导致早产滑胎。这应当是众人都知道的常识!
薛白道:“……你这又是为何?”
莹儿没有说话,眼泪直往下掉。
薛白没再说话,刘县令却不知何时也赶到了,冲上去就扇了莹儿一个巴掌。
“小贱人!你个小贱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莹儿“啊”了一声,捂着脸睁大眼看着出手的人。
“贱婢!贱婢!”刘县令又骂了两句,回手又是一个耳光。
薛白见状道:“县令大人!有话说清楚再做惩罚便是,缘何出手殴打?”
莹儿捂着半边脸,跪得端端正正,突然冷笑道:“薛大夫不必管了,您是个好大夫,自然不会懂我们这些‘贱婢’的。”
刘县令继续骂道:“你给我闭嘴!”
莹儿望着他,慢慢道:“我闭嘴,我闭嘴就是了。夫人是我下|药害的,是我想要谋杀主子。是我伤了老爷最疼爱的夫人。”
刘县令骂她:“你闭嘴!幸好夫人没出事,若是真出了人命,你担得起么?!”
莹儿道:“我自是担不起的。现下夫人没出事,可我还是担不起。既然老爷不打算放过我,莹儿死了便是了。”
说罢,她突然爬起来,未及众人反应过来,就向墙上撞去——
薛白和叶昭一惊,慌忙赶上去拦。可她跑得快,只听一声闷响,人已经撞到了墙上。
刘县令脸都白了,等三人赶过去时,莹儿血流了一地,已经没气了。血从头顶流下来,染红了原本俏|丽的小|脸。
人要是铁了心寻死,是拦不住的。
薛白紧抿了嘴唇未说话,半晌,抬手阖上莹儿那双片刻前尚且水灵灵的杏眼。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的姑娘咋就寻死觅活的。
姑娘为什么要害夫人和寻死先不解密了,大家可以先猜下。
小剧场还在路上(狗头)。
第8章 师弟
次日傍晚,依旧是两日前歇脚的破旧小茶馆,师徒二人坐着要了壶茶。小二客气地将茶端上来,又将杯子擦拭干净。叶昭往杯中倒满茶,推到薛白面前。
“老师好些了么?”
“不碍事。”薛白摇摇头,用袖子将左手拢得紧了些,但还是可以隐隐瞥见宽袖下那只苍白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深秋已过半,寒冬将至。天气一冷,旧疾就又开始发作。
薛白喝了口茶,气色缓和了些。方才走到路上,叶昭看他脸色白得吓人,才提议再到茶馆歇歇。
他这几日观察到,薛白这个人,即便是再疲惫不堪的时候,都能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一天一夜没睡,脸色明显已经不好了,可衣服上连个褶子都没瞧见;连日赶路,白靴上一点泥土都不沾。
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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