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李祎一摆手,“我们这就走了,诸位请留步。”
“等一等,”白卓突然上前拦住他,伸手握住潜岳手里的白虎旗,只见一阵白光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没入旗中,“我重新在上面灌注了白虎族的力量,只要用力挥动此旗,我族就能感觉得到。”
她说着将几人送出山洞:“恕我们招待不周,几位如有需要请一定传信给我们。”
李祎简短地一点头,示意沈成钧也赶紧进旗子里,又客套两句,化龙乘风而起。
小虎崽跟潜岳依依惜别,二龙迅速升空,白虎族聚集的一小片地方很快就看不见了,彭彧坐在龙背上还有点找不着北:“不是,怎么回事?咱就这么走了?这些鬼族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我们的了?刚才还来兴师问罪,这么快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不然呢?”李祎不知怎么语气不是很好,“那旗子里还有白虎族的残魂,总不能连他们也一起宰了。而且这些鬼族还算有点战斗力,也许以后能派上用场,有总比没有强。”
彭彧忍不住瞧他:“你不是说龙族不与任何一族结盟吗?你这破了好几次例了吧?”
李祎沉默了一下,龙尾一甩再次升高:“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而且——跟他们结盟的也分明不是我。”
彭彧一想,心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狐狸尾巴和雀翎在自己身上攥着,白虎旗又落到潜岳手里,合着这俩龙压根儿什么都没碰。
他看了一眼白龙,又看了一眼灰龙,最后放过这个话题,问前者说:“那……白虎族真的不去找人族寻仇?这深仇大恨……”
“如何找?”李祎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九只白虎,打得过千军万马吗?”
彭彧瞬间接不上话,又想起白卓那心有不甘的眼神,只觉心里发酸,很不是滋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强行把这些沉重的情绪撇开:“你今天怎么这么着急要走,多待一宿也不耽误什么事吧?”
李祎坦诚地答道:“在那里我睡不好,离天亮还早着,想回去补个觉。”
彭彧头一回在龙王嘴里听到这么接地气的答案,不由得惊了:“睡不好?你认床?”
“也不是,”白龙缓缓朝着昆仑神宫降落,叹了口气,“要不是你非要起夜,我没准都睡熟了。”
彭彧:“……”
合着又怪他了。
于是彭少爷只好闭嘴,陪龙王回昆仑神宫补眠,也没惊动白泽和墨理。俩人跟潜岳他们各奔东西,蹑手蹑脚地溜回房间,并排在大床上躺下了。
一沾到床李祎就合上眼,彭彧借着夜明珠的光仔细打量他一番,又摸了摸他额头,轻声问:“怎么感觉你很累?伤没好利索吗?”
“不是,”李祎声音里已经带了点鼻音,“就是想睡觉而已。你也赶紧歇息吧,很快还要启程去冥府。”
彭彧把胳膊垫在后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有点累。”
“嗯?”李祎似乎没料到整天活蹦乱跳的彭少爷还能说出“累”这个字眼,涌起的睡意又消退了一点,“为什么累?”
“这么久了,有点想快点结束。还有刚才看到的那些……我突然在想,就算真正找齐了圣物,又一定能让天下安定吗?再繁华的盛世也有饿死的乞丐,也有野心勃勃的战争,总归还是要死人的,跟圣物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李祎重新睁眼看他,侧过身来,双眼龙目未启却好像有光彩流动:“两千年前我刚刚当上龙王的时候,也跟你有同样的疑问,那时我在想我们守护人类到底有什么意义,就算我们给他们再多的恩泽,让他们饿不着、冻不着,他们也还会产生更多的私欲,开始争夺疆土,挥霍野心,并不珍惜他们的生命——我觉得有点不值。”
彭彧:“那后来呢?”
“后来我想通了,”李祎伸手轻轻在他唇边擦了一下,“做与不做是我们的事,结果如何是他们的事,就算不能让每一个人都寿终正寝,可我们已在尽力守护这片土地,还是有很多人得到了恩泽,有很多天灾人祸免于发作,无形之中又救了很多生灵——这还不够吗?”
他轻轻地说着:“你不必拘泥于那些死了的人,多看看活着的人,你彭府上下不还有那么多口指望你养活吗?这天底下也有很多生灵在渴盼世事安定,我们总归不能迁就每一个人,那就就着大部分来。”
彭彧目光微闪,顺势握住他伸来的那只手,在自己唇上蹭了蹭,又凑到他颊边轻轻亲了一下,低声说:“我知道了,睡吧。”
“唔。”李祎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卷土重来的倦意吞没了。
彭彧想着他那番话,身体是赞同了,脑子却不肯老老实实地屈服,还要强行在梦里臆造出种种耸人听闻的场景,把所有危险与惨相糅合并添油加醋,让他本来就不安稳的睡眠地动山摇,很快将他震醒了。
他满头是汗地睁开眼,发现天还是没亮,不忍心吵醒旁边睡着的人,只好原地挺尸了一会儿,终于躺不下去,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大气也不敢出,偷偷溜出房间。
他一个人站在山巅上吹着夜晚的冷风,从噩梦中惊醒而引发的心悸还未消退,一颗心兀自在胸腔里七上八下,左突右撞不肯消停。
天边一线终于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丝光亮,他远远望着逐渐从黑暗中浮出水面的群山,眉间仿佛存着千沟万壑,怎么也舒展不开。
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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