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得他一句揭了逆鳞,已向心上添得百八十刀伤痕,一滩一滩都是新血,无计可消难来清雪,俱往眉上横来淌得一回。
彼时远山钟磬敲过两遍川下野舟行过两遍,暮色堪堪断在檐边,阁里一晌沉得昏然,譬似千年百年岁岁雪风都老于人前。
刀剑也只向暗里寡言,却得师弟揽烛,垂眉时候摇落笑意重重,燃犀都向衣下浓,见着便有一暖,又得师弟一句道:“此话说得不错。但究竟人死灯灭。没了风云,还有聂风阿铁,没了聂风阿铁,尚得其他豪杰。你们该去便去,也不必执着。”
话毕停得一停,仔细映火更将刀剑望着,看罢又道:“我聂风一世何其有幸,遇得你们陪我走过这一遭。”
师兄从旁却道:“风师弟,我呢?”
师弟闻言垂目,半晌添道:“云师兄,我哪也不曾去,一直只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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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师弟晨起,榻旁坐了又将雪饮绝世望得半晌,扭头更与师兄说道:“云师兄,我昨夜思了一宿,既然阿铁和聂兄弟因着摩诃无量方至此地,想来摩诃无量也该得将两人送回才是。”
师兄伸手替他束罢衣带,垂目只道:“风师弟,你欲以摩诃无量相助他们?”
师弟点头说道:“不错。若然合得你我之力,应能成事。我这便去与阿铁他们言明。”话毕披得长衫欲行。师兄于后愣了半晌道:“风师弟,我与你一同前往。”
师弟得他一句,很是有些迟疑,因想师兄昨日入戏太深。此回若是共去,却又不知更有何事劳烦绝世出得一回鞘,到时留他从旁不好来劝,也不好来助,少不得再为阿铁扪断几丝发鬓,委实太是愁人。遂草草盖得面具上脸,说道:“云师兄,我去去便回。惊云道上诸事繁多,此节不能叫你再是劳心。”
言尽推门下得阁去。
师弟直向山后寻得阿铁时候,见他眉眼青黑,更叫松风竹影仓惶一映,瞧着当真憔悴得很。半时也是林下停得一停,出言唤道:“阿铁?”
阿铁得他来唤,唤得一声神魂飘来往复,生生且将一晌顾意留在天外,遂也一番怔愣,才忙拱手道:“前辈。”
师弟看得如此,只深深以为前番师兄一回震怒累他这般惊动,便是甚觉有愧,遂关切相问:“昨日休歇得不好?为何没见聂兄弟?”
阿铁闻着“聂兄弟”三字,却只敛眉一颤,垂目莫名黯得容色,说道:“我也不知风去哪了。他没有去寻前辈你么?”
师弟听他这话问得也是诡谲,竟亦不知缘何有此一句,唯是笼袖奇道:“他不曾来寻我。况且,他怎么要来寻我了?”
阿铁听了叹得一叹,复将师弟瞧过一遍,见他神清骨秀飘逸得甚,确然便是一番素毫朱笔亦也描摹不得的形容,遂又一怔,堪堪抬眼说道:“前辈,你坐。”
师弟只依言更往阿铁身前行罢,却得他添了一句:“前辈,风很喜欢你。”
师弟匆匆好将此话念在心上滚过一回,想来山中晴色喧嚣,是以听着岔了也情有可原得很,便多问一句:“阿铁,你说什么?”
阿铁肃然将他望着,说道:“前辈,风很喜欢你。风瞧着虽则洒脱至极,但极少这般顾意旁人。唯是对前辈你,甚有亲近之意。他,他于我身前,时时都在说你。在惊云道落脚这几日,他左右收得一堆话本,写得都是风云旧事,我昨日见他却将书中前辈画像撕得下来,好生收在袖里。前辈,你,你可喜欢风?”
师弟听了默然,瞧他半晌本欲言语,却叫三川云涌千尺风涛更向眉上添得一添,添得一时也作无话。遂在云山雾绕里秉得一袖莫测高深,“唔”得半声,只道:“是么?”
因着这般天塌不惊师弟早叫师兄言传身教几回,虽则不曾修得十成有余,但要骗得阿铁如此温厚纯良之人,也不过翻掌底事,好生轻易得很。是以临门时候,愈将容色沉得水似,正襟添道:“我关护他,就像关护天儿和你一般。”
阿铁听了更愁,愁得近前扯得师弟袍袖说道:“前辈,你若不试试,怎知不会喜欢上他?风他,是很好很好的。”
师弟为他一语砸得却有一晃,只道:“阿铁,这并不是好不好的问题。”
阿铁拽得师弟还不来松,仍是低头絮絮说道:“风,风他,当真很好很好。他为人果敢刚毅,又体贴入微,更智计百出运筹千里。我,我,当年义父因我身死。我万念俱灰一心求个解脱,幸得风在身畔护我劝我,与我一并扛起救世的重担。若不曾有风,我是万万不能破得半边神的。”
师弟觉他说得动情,闻言心中几番惊诧,面上却也半点不显,垂目推道:“阿铁,你,唉,若聂兄弟真的,真的共我留在此处,只得你一人回去,你,你也舍得?”
阿铁听着也是一愣,无由便来笑了一声。
一笑笑得千百凄怆痛楚,譬是昨日师兄半剑绝世招成,当真已往其人胸前捅得一个对穿,伤着阿铁五内都只得憋出一句来:“舍不得。”
言罢撇了师弟,哑声捂脸只道:“我自然舍不得。我十分舍不得。我昨夜想了一晚,念及自此他要离我而去,我,我就像是又回到了前时,万事匆匆过耳,天上落刀如雨,我从旁站着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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