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到底难料,二月十二花朝节,宫中突然闹起来,据说是薛淑妃在花园里被人冲撞,不幸小产,孩子没保住。
冲撞了薛淑妃的是皇后宫里的洒扫宫女,被提审时一言不发,朝皇后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随后一头撞向殿中柱子,当场气绝身亡。
这下子皇后有理也说不清了,长治帝暴怒,好歹顾念着夫妻情分,没有重罚,只令皇后禁足一月,闭宫反省,六宫事务暂由淑妃代理。
长治帝未必不知道皇后极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但他并不需要真相。薛氏背后站着的是江南士族,新朝的半边天,长治帝还指望着这些人为他效力,而皇后背后的傅家已然是个空壳子。两相比较,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为了大局,他只能选择牺牲皇后。
然而他忘了,朝中还有个不姓傅的“傅家人”。
二月十四,皇后被禁足的第二天,薛淑妃被人从寝宫拖进了冷宫,那一带院落破旧,少有人至,她被人用手帕堵住了嘴,发髻散乱,呜咽挣扎着被两个强壮太监扔进了一间空屋里。
这是那陷害公主的嫔妃所居之处,她死后,宫女太监嫌这里晦气,轻易不踏足。几个月无人打扫,蛛网遍布,庭院生苔,薛淑妃被扔在冰凉肮脏的地面上,冰肌玉骨顿时蹭上了一层污泥,好不狼狈。
她从小也是娇养大的,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此时又惊又怕,不由得流下泪来。
朦胧视线中,似乎有人挡住了天光,片刻后一双黑靴在她眼前停下,头顶传来一个年轻低磁的男声:“就是她?”
捉人的太监一脸凶相,对这个人却格外恭敬:“回大人,正是薛氏。”
那人低低“嗯”了一声,掠过她向前走去,前方早有人为他擦干净桌椅,锦缎袍角一扬,他在薛氏面前坐下,吩咐下人道:“扶她起来,嘴里的布去了。”
薛氏口中巾帕被扯出,不住喘息,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待看清眼前端坐的人时,却不由自主地怔了一怔。
她见过的男人虽有限,但个个年少fēng_liú,相貌不俗,此人却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出挑俊美的一个。
他眉目沉静,不笑时也有种温柔款款的意味,见薛氏望着他出神,眼角微弯,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薛氏恍然惊觉失态,忙垂下头,嗫嚅道:“不……不知。”
“本官姓严,奉命统领禁军,与尔父薛尚书有几分交情。”
“严”和“禁军”这三个字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薛氏心中刹那冷透,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自从去年公主出事险些要命之后,后宫嫔妃大都有所收敛,对皇后多了几分敬畏——不是尊敬皇后,而是畏惧背后替她撑腰、弄死了那暗害公主的嫔妃的那个人。
天子的肱骨近臣、禁军统领,严宵寒。
元泰朝时飞龙卫横行无忌,权倾朝野,令人闻之色变,此人正是飞龙卫的头子,据说行事奇诡,手段狠辣,不知陷害过多少忠良,却始终屹立不倒,甚至在新朝仍得长治帝重用。
惊艳散去,只剩惊恐,薛氏仓皇后退,颤抖道:“你要干什么……”
“淑妃娘娘,”他漫不经心地发问,“本官所为何事,你心里没数吗?”
“我不知道!”薛氏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嘴硬道,“外臣私闯宫禁是死罪,你敢对我动手,就不怕皇上追究吗?”
严宵寒道:“本官奉命护卫宫禁,自然不能坐视你这等蛇蝎心肠的歹毒妇人欺君罔上,此乃分内之事、职责所在。看样子娘娘应该听说过本官,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清楚,别说是你,便是尔父在此,本官也照抓不误。”
薛氏颤声道:“你……我是皇上的妃子,轮不到你们c-h-a手……我要见皇上!”
严宵寒嗤笑道:“我叫你一声娘娘,你还真当自己是娘娘了?”
他虽是笑着,眼中却杀意毕现,冷冷地道:“陷害皇后,谋害皇嗣,你以为自己今天还能活着走出这道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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