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眼中充满惊恐,竟然发起抖来。
「你不要过来!」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抱头蹲下身去。
「来人!宣太医!」
「是。」
我一个箭步走上前,将他抱起走向帷帐内。
他没有反应,紧紧闭着眼睛,发出像小动物一样的呜咽,细听之下才辨清他反复叨念着的话:「不要,不要杀他们,不要……」
原来如此。往事历历,终究是不能忘。
我将他轻轻放到床上,才刚飞扬跃动起来的心,重新沉至深不见底的所在。
太医未瞧出什么毛病,他不多时也恢复了原状,我们都当作那日的事从没发生。他将後妃们的馈赠都退了回去,带口信说无功不受禄,这之後两厢就也不再往来。
站在皇後她们的立场而言,折节下交却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不肯再委曲求全,这一来,他正好落得清静,每天都过得安安分分。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转眼冬去春来。
这天早上缠着他给我更衣,竟然也没被拒绝,舒舒服服地看他绕来绕去替我缠腰带,突然听他发出疑问。
「你是不是胖了?」
我一愕。「是吗?」
「原本是环抱到这里的,现在变成这样。」他比着手臂上的位置。
「是你手变粗了吧?」我嘴里调笑,心中却知他说的不假。
登基後的这些年,政务繁多,加之边关宁靖,鞍马弓箭已经许久没有去碰了,每次看到身材像个皮球般被吹胀起来的卢双虎阮长荣他们,就觉得自己体态保持得还好,被他这样一说,禁不住开始担忧。
越想越觉得不能再胖下去被嫌弃,下了午朝,我就传旨备马,又命郑秉直取了以往常用的弓箭,往宫城外西侧的苑囿而去,薛范也率人跟上。
箭术尚未失了准头虽然可喜,但体力着实不如当年,只是来回奔驰了两趟便气喘吁吁。天色已暗,我不服输的劲头上来,硬是再s,he了一只野猪和三只野兔,在薛范等人极力劝说之下,才带着猎物回宫。
一回宫远远就看见他在门口张望,看见我来,却飞快地闪身进到屋里。我见了这情形,心中比刚刚成功s,he杀麋鹿时更喜悦。
我走进去他就掩住口鼻。
「什么味道?」
「我去打猎。」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看我卸下负在背後的弓箭才恍然点头,问道:「收获如何?」
我得意洋洋地道:「晚上加菜!」
然而这份得意到了第二天早上就成了出糗,浑身酸痛,连起床都吃力,无奈之下召了按摩师。
「皇帝陛下,不如以後您每天都出猎吧。」他倚在床头,看我为了保留颜面而拼命忍住呻吟,口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为什么?」
「您昨晚沾枕即睡,草民可是轻松不少。」他夸张地伸个懒腰,一脸满足。
他露骨的言辞明显让按摩师被吓得手劲加重,我咬牙。
「朕只是一时不习惯,过些时日便好了。」
「陛下箭术神通,又正当壮年,自然是渐入佳境。」他嘴里奉承,脸上却全是不以为然的神色,看得人异常憋气。
「咱们走着瞧——嘶……轻点!」
「是,是,奴婢该死!」
这以後我几乎每日下了午朝就去城郊狩猎,扈从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这处苑囿是定都以後新建,父亲并不喜欢打猎,因此规模有限,猎物自然也就少,山猪和麋鹿之类的大家伙没几天就打完了,只剩下些没什么意思的兔子、山j-i,难以尽兴。
我回去说起这事,他马上说:「你真要强身健体,每天绕着宫城跑上一圈,包管百病不生。」
「……我是耍猴的吗?」随便想也知道,一国之君大汗淋漓跑步,成何体统。
他大约在想一国皇帝绕城跑的情形,笑不可抑,好一会儿才道:「既然西郊苑囿地方太小,建个新围场不就行了?」
我次日便与朝臣提起建造围场,徐博第一个反对,说此举劳民伤财,接下来众人纷纷附和。我问户部尚书,这些年府库中的金银可出得起费用,老头子牵扯来去终于照实说宽裕得很,不等他话锋转到「然则」上,我便打断说主意已定。
即位以来,不管是宫中用度,还是宗室供养,我都算得上历代罕见的节俭,眼下不过花这么一点钱,就有一堆人说三道四,真是多事。
工部勘察之後,呈报了几处备选的围场所在,我定了离京兆不远的苍山县。十日後工部上奏说人员财物齐备,将择吉日开工。
他靠在怀里静静听我说完苍山围场的构想,问道:「我也可以跟你去吗?」
我本没料到他会愿意抛头露面,不禁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马上回答:「那有什么不行,若你想去狩猎,明日就与我一道。」
「好啊——那人多吗?」
他看起来既期盼又踌躇,我在他额上轻轻一吻,道:「你不爱人多,我就叫他们不要跟上来。」
第十八章
一只灰毛野兔从不远处的草丛中扑出,瞥眼见他搭箭,我便放松了握弓的手。羽箭s,he出,堪堪落在离兔子尾巴一尺之外,野兔钻进草丛中,一忽儿就不见了。
这是今日他第五回失手,夕阳业已西下,天色渐渐暗下来,转头看身後马上挂着唯一的一只瘦小山羊,兄长气闷啧声,将弓递给内侍。
「回去了?」
他瞥我一眼。「不然还能如何?」
「你只是手生,多来几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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