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热水。」
「水,热水。」
就是因为这三个简单的字,小左和小右在寒天的园子里架起柴火 用铁锅烧溶雪水。而且烧的不只是一个铁锅,而是九十八个一一每棵树下一锅热水。
小右负责加柴,而小左则忙着用铁铲将雪铲到沸腾的锅内。
四周冷风飒飒,他俩却热得满身是汗,人与桃树都笼罩在白茫茫的热气中。
「他妈的!混蛋!」小左压着嗓子不停地骂着粗话,最教他忿忿不平的是在不远处的凉亭内,敖广正抱着皇甫清狂舒适地坐着。
一句鬼话,害他累个半死,也不说清楚水要烧到什么时候,难道就这样一直做下去吗?
而且,总不会烧烧水,树就开花吧!
他含在喉咙的嘀嘀咕咕,坐在凉亭内的敖广可听得一清二楚,脸上挂着冷笑。
「表情别这么可怕。」皇甫清狂伸出中指,在他的眉心轻轻揉着。
敖广抱着皇甫清狂是小左的主观错觉,正确来说,应该是皇甫清狂坐在敖广膝上,环抱着敖广的脖子。
皇甫清狂完全无视敖广的冷脸,反而以指尖在他的眉心上揉得不亦乐乎。
敖广也随他蹭着、摸着,片刻后才淡淡地说,「这儿很冷清。」
刚才皇甫清狂拉着他在院里绕了一圈,环境算是清雅幽静,不过,一路上,连人影也没见到一个,未免不太寻常。
「对。这里只有我、小左、小右,两个护院和两个仆妇。」皇甫清狂轻挑地勾起眼角斜睨敖广,心忖:这么快就打探消息,急着要逃了?
敖广微诧,看着皇甫清狂飞扬魅惑的眉目,这样的一个人,不应该甘于寂静。
「家人?」
「死了。」皇甫清狂的答案干净俐落,指头在敖广的眉心揉得厌了,又伸手去抓他的头发,用尖尖的发尾在自己的掌心上搔了几下,接着补充说,「我娘先死,爹跟着自尽。」
没有再问,即使冰冷如龙王敖广也知道对人类来说,失去双亲是何等痛事。
反而皇甫清狂打量他的脸色后,吃吃地笑了起来,「放心。他们已经死去多年了,我可再没什么难过的感觉。娘亲的死是自找的,而爹……娘亲就是他杀的,他的死是赎罪,亦是解脱。」
语末微微凝顿,似是有所感触,但都只是一闪而过,便打起j-i,ng神来,拉着敖广的头发,遥指桃树问。
「要什么时候才会有花?」
定定地看着他,敖广问,「为什么不多等两个月?」
待到春暖时,桃花自然盛开,不是更动人心弦吗?
「不行!一定要在这个月之内!」贝齿紧咬红唇,睫扇抖动不已,皇甫清狂尖尖的梨形脸上挂着明显的焦躁,「春暖三月时,我怕……等不及了。」
冷冷地勾起唇角,敖广想:人,一种永远着急,而且难以满足的生物。
似乎看出在敖广冰冷脸孔下对他的评价,皇甫清狂扬起眼帘,看着远处的桃树,露出沉湎于回忆中的眼神。
「你不知道……那九十八棵桃树都是我的曾祖父在生时亲手栽下的,我曾祖母的闺名就叫桃花,他们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我还记得小时候,每当桃花时节,我 们家就会将饭菜摆在桃林下,看着花儿用膳,娘亲会用桃花做桃花糕,会用花瓣泡茶、酿酒,等花落果热的时候,爹会抱着我,为我摘桃子,还有,表哥会为我将桃 子剥皮,切成小小的果r_ou_,喂我。」
敖广静静听着,脸上没有半分感动,毕竟,人间所谓的天伦之乐,对他来说太过遥不可及。
不过,他亦没有半分不耐烦之感,静听皇甫清狂娓娓的声音,就如听着清fēng_liú水,很舒服,很自然,脑海中甚至生出一股想法一一希望他一直可以说下去。
这样的想法,当真奇妙,敖广想。
「到我长大后,每年春天,在桃花开得最美最灿烂的时候,就会在桃林中摆设桃花宴,邀请城中的友人前来……我们就在花下饮酒、作诗……」
遥看笼罩在茫茫白烟中的桃林,皇甫清狂的眸子渐渐迷蒙。
但见,桃花盛开如海,春风一吹,芳华鲜美遍地红,花香扑鼻酒满衣。
青巾襕衫,觥筹交错……
一一皇甫兄!来!饮一杯!
一一小侯爷果然好酒量!咱们再干一杯!
一一桃花树下桃花酒……美人……美人身上……我对不下去了,小弟自罚一杯!
一一清狂……清狂表弟,你醉了!别再喝下去,我扶你回房……
一一我要……表哥抱我回去……
桃花环绕,芳香四溢,那时候的宴会就如同置身桃源仙境。
犹然神往之际,心头却感到一阵刺痛。
敖广虽然不知皇甫清狂心中所思所想,却看到他的眉头蹙了起来,眺望桃林的凤眼眼神涣散,乌亮的瞳仁内泛着无尽悲怨。
目光被无法形容的凄楚美丽紧紧吸住,敖广只觉自己的心脏倏地被一双无形之手拧扭起来。
正惊异于这种感觉何来,皇甫清狂已自沉思中清醒过来,勾着敖广脖子的手倏忽用力地将他的头拉向自己。
「答应我,别骗我。最多十五天,你一定要令桃花盛开……」
两人贴近得连鼻尖都互相抵着,看出他用狂妄来掩饰的幽暗,一股莫名的冲动,令敖广伸出手,第一次回抱他。
敖广的体温炙热无比,皇甫清狂只觉剎时间浑身都暖了起来,将头埋入他的胸口内,喃喃细语,「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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