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漳见他起来了,看了他一眼,别开了视线,变换坐姿,朝着左翎羽相反的方向坐了坐,似乎不想与他对话。
左翎羽目光更灰暗几分,捧着伤手坐到了一旁。
他的伤本就严重,加上不间断的奔逃,没有好好治伤休息的时间,总是时好时坏的,人也低烧不断。
左家其他弟子还是很照顾他的,为他端来了取暖充饥的热汤。
左翎羽盯着手里破旧的粗陶碗,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在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转眼间他失去了一切,亲人,朋友,以及……他视线向下,瞥了眼自己那只包裹在层层绷带中的右手,以及引以为傲的左家双刀的绝学。
他不知道该恨谁,该怨谁,这一生他从未害过人,为何老天要这样对他?
“三师兄,我阿姊呢?我好像好久没见过她了。”左翎羽喝了口汤,味道不如何,在过去他绝对会咽都不咽就全都吐出来,可现在已经没有他挑剔的余地。
三师兄愣了愣,视线有些飘忽,说话也吞吞吐吐:“呃……那个……她……她有些事要处理,先离开一阵子。”
左翎羽微微蹙眉,心中更是奇怪:“她怀有身孕,一个人要去哪里?”
这时,冯漳突然冷哼一声,道:“原来你还关心你的姐姐,我以为你心里只有那个小贱人呢!”
三师兄“欸”了声,似乎极为头疼:“大师兄你少说两句!”
冯漳并不听劝,将一直压抑着的不满尽数吐露:“我难道说错了吗?我们会落到这样的地步,都是那个小贱人的错!摄政王被抓,师父身死,包括现在阿雪用自己换我们周全,全都是败按个小贱人所赐!”他一指左翎羽,“当时要不是他拦着我,我早就将那贱人杀了!”
左翎羽脸色惨白,一部分是因为身体原因,绝大部分,是因为冯漳的话。
“阿姊用自己换我们?”他紧盯着冯漳,“你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三师兄一副目不忍睹的模样:“大师兄,我求求你了,现在左家就剩下我们几个,能不能齐心协力了?小师弟是师父唯一的儿子,阿雪离开时也让我们好好照顾小师弟,你现在这个样子,要师父和阿雪如何安心?”
冯漳张了张口,似乎要反驳他的话,但最后看看他,再看看其余左家弟子,到底忍下了,将脸撇到一边不再说话。
他不说话了,左翎羽却不能罢休。
“我阿姊到底去了哪里?”他将那碗难喝的r_ou_汤小心放到地上,接着缓缓走到三师兄面前,“她是不是去京城找步年了?”
三师兄从下往上仰视着他,见他眼眸黑沉,自己仿佛在凝视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一般,叫他忍不住心里有些发憷。
他咽了口口水道:“朝廷狗贼追我们追的太紧了,阿雪不想我们一直东躲西藏的,而且她有了身孕,月份越大越不好逃,她自知难逃,就想到要用自己跟步年换我们周全……”
左翎羽觉得自己伤口又在疼了,那疼灼烧着他的理智,让他想要尖叫,想要翻滚,想要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所以……你们就让她去了?”他的声音像幽魂,冰冷而麻木,“让一个女人,来保全我们的安危?”
他这话太诛心,三师兄一噎,说不出话。垂下眼,这些天的憋屈让他也不再冷静客观,他忍不住小声道:“你以为我们想吗?阿雪最想保全的不是我们,是你这棵左家独苗啊!”
左翎羽怔然半晌,脸上露出茫然脆弱的表情,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原来如此……”他大彻大悟。
他没再多话,转身走回先前坐着的地方,默然无声地端起早已冷掉的汤喝了下去,就连汤水顺着他唇角流进他的衣襟,他也毫无所觉般。
***
“将军可想清楚了?”梁绍将焚天的两颗解药放在一只莹白的瓷碗里,推到步年面前,“要是选错了,那便是回天乏术,在世华佗也救不了。”
瓷碗里一白一红两颗丹药只有成人指甲盖那样大,一颗对步年是解药,还有一颗却是一吃就死的毒药。
步年浑不在意:“救不了就救不了,要是我选错了,便是天意不让我活。”
说罢他摸到眼前瓷碗,捏起一颗白色的药丸就要往嘴里送。
“将军!”宋瞧今日正巧在宫里当值,将军府的人来请梁绍时,他也在场,一听要准备解药就觉不对,快马将梁绍送到将军府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出了大事。
他并不赞成步年冒险,虽说这样想可能有些冷血,但比起莲艾来,将军的x_i,ng命的确更为重要,无论是对大祁百姓,还是对他们这些武将来说。所以就算要试药,他也希望由莲艾来试。
步年手顿在半空,却没有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步年沉声道,“我亏欠他良多,如今决不能将一条命也欠给他。”
他的人生本不该有莲艾的存在,这是他计划外的c-h-a曲,从此却变得与他的生命密不可分。
左翎雪说得对——成就大业便要懂得取舍,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信条,也是继承自他父亲的做事准则。
可她并不知道,他的大业到底是什么。
当天子昏聩,j,i,an佞横行时,他便杀天子,除j,i,an佞,还大祁一片清白世道。小皇帝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也会想办法在天浮寺一役中叫他“遇刺身亡”,再取而代之。然而小皇帝虽稚嫩年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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