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只得继续边走边打听,中间认错了二次,终于在村巷深处寻得一户人家。院门虚掩,院中一般堆着玉料和工具,院角有一丛翠竹,那绿色虽强劲,却有些苍老。竹下一张石桌,潦草刻着一副棋盘,上头放了一盒玉棋子。院中沉闷捣沙声夹杂着金铁碰撞之声,叫人摸不着头脑。
冯焕渊道:“这回定是了。”就朗声说道:“琅珰前辈,华山冯焕渊求见。”
他这时倒不急着撇清。这一句声音不高,气韵沉稳,显是有点卖弄的意思,旨在勾起院中人的好奇心。然而过了半日也没反应,那捣沙声只是一味继续,两人只得不待请而自进。院中石臼旁站着一人,双手握杵,手足上竟然套着极粗的铁链,每一杵下去,铁链也哗啦作响。这声音在院外听来粗粝迟钝,在院内却似放大了几倍,几乎不堪入耳。
两人都想:“琅珰琅珰,难道此锒铛非彼琅珰!”冯焕渊鼓足中气,又说了一次:“晚辈华山冯焕渊求见。”
这句就不止卖弄,简直是挑衅了。那人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天生的横眉怒目,肤色黧黑,左眼角下有一道极粗的伤疤,直如凶神恶煞,一开口虽然也低沉沙哑,相比之下都能算作可亲:“你是华山的?”
冯焕渊战战兢兢:“曾经是。”
那人目光转到站得稍稍靠后的高雅身上。“你也是?”
高雅道:“我不是。”
那人皱了皱眉,似乎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但也不再追究,又问冯焕渊:“裘松月是你什么人?”
冯焕渊道:“是家师。”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三字,面门突然一寒。带着劲风的铁链差一点把他整张脸砸得稀烂,虽然这事没有发生,但他丝毫也不觉到是由于自己应变及时,倒像对方是挥斤的郢人,故意要削去他鼻尖那一点白垩。
接下来他就没空想那么多了。琅珰先生不由分说,挥拳就打,双手被缚,尺许长铁链犹自虎虎生风,双足拖着沉重镣铐愣是健步如飞,小院逼仄,地形还高低不平的崎岖,冯焕渊脚下四处逃窜,疲于奔命的间隙回头怒道:“为什么他只打我?”
高雅立即回答:“因为我不是华山的。”
他自然也看出琅珰先生举动怪异,仿佛失去理智,举止已无人态,直如野兽一般。冯焕渊左遮右闪,全是毫厘之差,琅珰先生须发皆张,双目赤红,一声大喝,真力灌注,寸来粗的铁链竟然震断,双手虽得自由也没个章法,碗口大拳头冰雹样落下。冯焕渊抓起一旁石臼里的玉杵横抡来挡,琅珰先生一手握住夺过,喀嚓一声折为两截。高雅却在这间隙出现在他背后,一掌朝他后颈切下。
这一掌的手感就像是菜刀砍到砧石上,只得一道弹开的白印。琅珰先生猛然回头,右手半截玉杵高高举起,忽闻一声厉喝:“住手!”
生死关头上,高雅自己都不一定住得了手,然而琅珰先生却似听到什么信号,动作蓦然僵在半空,霎时成了一座雕像,高雅倒被自己硬生生收回的真力逼上喉头一口老血。那声音又道:“刑余!你疯了么!”
二人转头望去,门口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普通村妇打扮,手臂上挎着一个篮子,芳龄虽过,风姿犹存,声音虽然疾厉,神态不见慌乱,飘然来到呆若木j-i的刑余身侧,举左手在他背心上一按一推,手腕上数串碧绿玉镯叮铃作响。
刑余僵硬肢体渐能活动,半截玉杵松手坠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先生。”
女子不再多加责备,温言道:“你也累了,先休息吧。”弯腰拾起地上打翻的棋盒,引冯焕渊和高雅进入屋内,才道:“二位见笑了。”
两人惊魂未定,只有唯唯,女子请他们坐下,自去烧水泡茶。屋内陈设简净,光线非不充足,半卷竹帘掩映之下显得清凉黯淡,除了桌上一个估计是主人自用的茶杯,别无玉器,院中也不再听闻什么动静。
冯焕渊和高雅面面相觑,都产生很多感想,却不敢大声交流,又苦于没达到心照不宣的程度,多看对方几眼还有点尴尬,只能默默把头别开。片刻后女子端着茶盘进入,打量了他们一眼,问:“你二人可有受伤?”
冯焕渊慌忙笑道:“没有没有,先生无需挂怀。”
女子叹道:“刑余天生力大无穷,x_i,ng情又不稳定,时有疯癫之态,也曾暴起伤人,以法当流,机缘巧合之下被我救下,隐姓埋名,唤作刑余,跟随我有十多年了。他听力受过损伤,近几年渐渐严重,又怕重蹈覆辙,甘愿自己套上手镣脚铐,我们深居简出,偶以治玉为业,外人以讹传讹,都以为他就是锒铛先生。不过他许久不曾发作了,今日之事实在突然,难道因为你是华山派的?”
冯焕渊道:“先生已知道晚辈是华山派的?”
琅珰先生淡淡道:“你背上的剑,难道不是虎尾?”
冯焕渊一时哑然,半日才试探着又问:“那先生可知道晚辈是何人?”
琅珰先生道:“你是松月选中之人。”
高雅冷眼观视,冯焕渊拿杯子的手微微一抖,随即将茶杯放下。“先生知道我师尊已去世了吗?”
厅内陷入了极长的沉默。
“现在知道了。”琅珰先生说。
冯焕渊张口结舌;他再也不晓得从何说起。反倒是琅珰先生转过来看他,目光语调都很温和,可以想见连一个有危险x_i,ng的字也不会出现。
“我听松月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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