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世家家主,国之柱石,此刻像个疯老头子一般,絮絮地癫狂地嘶骂,骂庄宗的卑鄙,骂元承胤的无能,骂元承平的懦弱,甚至骂元淳的蠢,骂元璞的小聪明……
所有过往、所有不堪入耳的谩骂,都在元幼祺不疾不徐的一句话之后,戛然而止——
“丁奉,朕若是你,早反了。”
丁奉半张着嘴,唾沫星子还粘在胡子上,浑浊而泛红的眼睛中,透着难以置信的惊悚。
元幼祺鄙夷极了他的那套迂腐的自以为是的所谓君子做派。曾经她也奇怪极了丁奉既然对元氏这般不满,为什么不借机造反作乱?以丁氏的根基,成功未必能够,但若谋算得当、老天又成全,并非全然不可能。
可是,丁奉他压根儿就没往这个方向想。他所想的,只有他心底里的那点子狭隘的自以为是。
“朕早就等着你来反了,不想你竟是没出息的!真是让朕失望啊!”元幼祺讥讽他道。
丁奉目眦尽裂,不知是懊恼的,还是后悔的,或者两者皆有吧。
可是,对于一个没有胆量造反的人来说,纵是想到,他又能如何呢?
一个只敢做偷j-i摸狗勾当的人,你能指望他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吗?元幼祺暗自摇头。
“你更让朕失望的是,朕以为你有多大的能为,让我元氏自相残杀,最终都不得善终。可你实际做的,实在是太不上台面了!”元幼祺的眼角儿皆是嘲讽,“就这点子能为,你还想让朕众叛亲离?”
丁奉已经说不出话来,急火攻心之下,喉咙中“嗬嗬嗬”地咕哝着,想要扑过来,撕碎了元幼祺。
元幼祺帆张得满了,也不想再与一个落魄之人多废话,理了理袍袖,背着手,面对着丁奉,睥睨道:“朕不会杀你,一刀砍了你,太便宜了你!朕会留着你这条残命!”
她说罢,又冷冷道:“你不是想让我元氏自相残杀、众叛亲离吗?朕倒要看看,到底是我元氏,还是你丁氏不得善终!朕要让你活着,朕要让你亲耳听到!”
丁奉听了她的话,仿若疯癫之人惊然乍醒,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元幼祺:“你敢!治罪下狱自有国家法度!你敢兴讼狱!”
“朕何必兴讼狱?你以为你丁氏中人是多么清廉秉公、为国为民的?”元幼祺高扬了声音,讥道。
接着又道:“御史汤志玄,是你丁氏的女婿,助纣为虐,为元璞谋逆同党!吏部主事丁勉,丁氏嫡支,贪赃枉法!兵部主事丁光达,丁氏庶支,与你是同一个曾祖父,克扣军饷,公器私用!他们都已经被朕明旨下狱查办了!”
元幼祺哼笑一声:“你丁氏的蠹虫被朕挖出来十一个,如何,要朕一一背出来给你听吗?”
“你、你……”丁奉脸上充血,说不出话来。
元幼祺嘴角勾着,殊无笑意:“丁公放心,关于丁氏,再有新的消息,朕会着人告知你的。朕也不会让你死去,对你,朕舍得用医用药!”
元幼祺说罢,带着元君舒转头就走,留下了眼看就要昏厥过去的丁奉。
元幼祺吩咐外面的梁少安速去请大夫来,无论如何都要留住丁奉的命。
梁少安留下两名侍卫保护,便速速去了。他是个办事妥帖又忠直的臣子,交给他去办的事,一定会办得明白,又不会张扬开来,元幼祺知道。
吩咐罢梁少安,元幼祺依旧快步匆匆走过刑部大牢的长而昏暗潮s-hi的走廊。那两名侍卫被她打发得远远地跟着,元君舒看她神色不大对,不敢掉以轻心,遂紧紧跟随。
元幼祺疾走了约莫半刻钟,猛然止住了脚步。
昏暗的灯火下,一行汗水顺着她白皙的面颊涔涔滚落,直没入襟口。
那是冷汗,她的脸庞也比往日显得苍白了许多。
与丁奉对话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相反,在她的不屑与讽刺之下,件件往事一幕幕撞入脑际,无论哪一件都让她心中极不好受。
若没有丁奉当年的参与,先帝庄宗不会那么容易就强纳了顾敬言入宫。若当年没有齐映月的明察细究,受丁奉指使的那名宫人怕是早得了机会将滑胎药掺入了顾敬言的饮食之中,元幼祺就没有机会降生了。
当年还是贤妃的太后,和顾蘅联手坑死了先帝庄宗,算是替她的娘亲顾敬言报了大半的仇;而今日,丁奉落网,娘亲的仇算是报了个圆满。
可是,报了仇又能如何?娘亲不可能复生。
而娘亲若至如今都安然活着,这世间也就不会有元幼祺这个人的存在了。
世事矛盾,世人矛盾,从来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感慨得尽的。到头来,唯有一点是确实的,那便是,往事已不可追。
元幼祺立在原地,给了自己两息的时间来平复心境。
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帝王,她不能任由自己的情绪失控而不自控。
垂下眼眸,再次抬眸的时候,元幼祺重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两名御前侍卫,还在远处,绷直了身体,静候吩咐。元幼祺向侧后看了看紧随着的元君舒,心中稍觉宽慰。
“朕无妨,”她开口道,“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多了些许感慨。”
元君舒见元幼祺神色如常,心神方觉松快了些,恭敬答道:“是。”
她的寡言,让元幼祺心中更添欣赏,顿了顿,问道:“君舒,方才朕与丁奉的对话,你以为如何?”
元幼祺没有问“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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