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言默默苦笑,脸上挂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挥退仆从, 坐于顾蘅的旁边, 打量着顾蘅略显苍白的脸色, 叹气道:“半夜三更的,高阁上是饮酒的地方吗?”
见顾蘅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又不厌其烦道:“你若想饮上几杯, 在你的房间中,暖暖和和地饮,不好吗?”
顾蘅意兴阑珊, 显然没有同他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凉凉道:“我房间中?有星空吗?”
顾书言一滞, 旋即明白了什么。他痛苦地抿紧嘴角, 涩声道:“有星空, 你就能看到她了吗?”
顾蘅寒薄的双眸泛着淡淡的琥珀光晕,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道:“她在天上。”
顾书言语结,怔了半晌,方挤出一句话来:“就算……就算她在天上, 你这般折磨自己,是她愿意看到的吗?”
说罢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因为顾蘅因着他的这句话,一道冷光扫了过来,将他整个人冻僵的同时,还不忘了丢给他凉森森的一句话:“你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
顾书言实不愿和她认真计较下去:若认真计较起来,究竟谁与天上的那个“她”更亲近?恐怕有的掰扯吧?
他终是不忍心看顾蘅这般,敛下眼中的恼意,方徐徐道:“今日陛下未早朝。”
所以,我才会这么早就回府了。
顾蘅神情一凛,忙问道:“为什么?”
顾书言暗自苦涩,心道恐怕只有“她”和陛下的事,才是你真正在意的吧?
“陛下传出口谕,说是龙体偶恙,调养几日便可。”顾书言如实道。
偶恙?调养几日?
顾蘅思忖着这措辞,这里面恐怕是有些门道的吧?
“太医院怎么说?”她问道。
“据说院首与副院首都在陛下的寝宫中侍奉,宫中的几位娘娘也都在御前侍疾。”顾书言道。
顾蘅沉吟,这是小病?是只需要“调养几日”的?
顾书言是了解她的,遂将自己所知皆倾囊而告,道:“据说,这几日,陛下都是宿在凤仪宫中。陛下x_i,ng子贪鲜,屡屡喜欢宠幸新入宫的贵人……咳!”
顾书言说着,表情有几分不自然——
当着顾蘅一个女子的面,说出这种话来,确实是挺尴尬的。然而这也是事实。
“他有几年没留宿过凤仪宫了吧?”顾蘅可比他淡定多了。
顾书言再次尴尬地轻咳一声,道:“似乎是这样。这阵子,恐怕是为着吴王,他对凤仪宫贤妃娘娘的关注更多了。”
顾蘅冷笑,心忖哪里是为了吴王?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罢了。
想到那昏君挖空心思想要得到自己,断了元幼祺的念想,她便止不住想到元幼祺的脸。那张因为自己的拒绝和疏远而痛苦无措的脸,顾蘅听到了自己心底里幽幽的叹息。
我可能会让你的孩儿伤心了,你会怪我吗?她默问那天上的人。
她心志极坚,心中虽苦痛着,面上却平静如故,向顾书言问道:“究竟是何病症,可有什么消息?”
她相信,以顾书言的智计谋算,绝不会只得了这么点儿消息便转回家来。
“消息自然是有的,但还需进一步凿实。”顾书言道。
“究竟是何病症?”顾蘅追问道。
“心火上炎。”顾书言如实答道。
“心火上炎……”顾蘅咀嚼着这几个字。
顾书言凝着她思索的表情,禁不住问道:“若当真是这个病症,可有什么说法吗?”
顾蘅想了想道:“这是热燥之症。那昏君已经将近五旬,又不善保养,身体每况愈下是必然的。若是再于房.事上缺失了分寸,必定影响内里,五脏六腑经不住虚热燥乱,酿成病症是自然的。”
顾书言虽然在听到“房.事”两个字的时候,微有不适,但亦觉得顾蘅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二人并不知道,顾蘅的这番分析,正是太医院给魏帝诊脉后下的判断。当时,太医院的院首还苦口婆心地劝谏魏帝“还请陛下善自保养”。
几乎所有的太医都断定,魏帝是这几日频频留宿在凤仪宫中,房.事上不知节制,才造成本就失于保养的身体雪上加霜的。唯有恭谨垂眸而立的太医院副院首范朗,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内心里冷冷地嗤了一声。
单说顾蘅与顾书言。
顾书言清楚顾蘅的医术是何等的厉害,她说的,他自然是相信的。
然而,顾蘅接下来说的,却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有人用毒。”
顾蘅说得平静,顾书言却惊了一瞬,继而疑道:“陛下身边,入口饮食皆有内监测毒、试吃,何况还有太医院的诸位大人,怎么会……”
有测毒的内监,在食物中下毒,便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有太医院的医道高手在,定能够查出是毒不是病啊!这怎么可能隐瞒得过去?
无论哪一种,都分明指向,不会是中.毒。
顾蘅却笑了,笑得残忍而畅快,似乎魏帝中.毒是让她极开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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