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碂再笑,笑着对洇墨道:“将茶壶提来给我。到底我年纪小,身上无官位,更无差事,不如杨大人,周大当家的瞧不上我,不愿与我说实话呢。”
洇墨笑盈盈应下,将铜壶递给他。
赵世碂手举铜壶,温柔道:“大当家的仔细瞧瞧,这可是梅花瓣儿上头的雪水煮出来的,我身边一个才十岁的女童每日清晨去园子中亲采的,我从杭州带来,你尝尝?”
大当家的还未反应过来,赵世碂手一歪,烫水已往他面上浇去。
铜壶一直在炉上温着,水极烫,周大当家的面上瞬间便起了无数的水泡,他疼得想嚎叫,赵世碂却踩着他的嘴,他无法出声。赵世碂不慌不忙地浇着,直到周大当家的疼到用手扒着他的鞋子无声求饶,他才又将铜壶给洇墨。
他敛起笑容,收回脚,沉声道:“说。”
周大当家抽搐着,却不敢去摸脸,只是喘着气道:“杨渊家舅爷买的宅子是我替他买的,房契上头写的是他家舅爷的名字,明年再换回来,这事儿是我给办的,银钱也是我给的。他说今年盐制有变,官府将出盐钞,他能早些帮我置来,届时银子分他三成。”
“他不过是一个盐税司,哪来的本事。”
“小的也这般说,他却说他与转运使林大人是相熟的,林大人家中郎君过生辰时,杨大人带我一同去,林大人与他谈笑风生,小的便……林大人那处,小的送了双倍的银钱,由杨渊代我送去。三成里头,也有一成是林大人的。”
“盐城监之事又如何说?”赵世碂再问。
周大当家开始不愿说,赵世碂一抬下巴,穆扶上前去踩住他的脸。
水泡瞬间便被踩破,他再度痛哭,呜呜咽咽地招了个一干二净,连送出去的银子所记下的账册子在哪处都说了,说罢,他求道:“郎君,小的往后一定痛改前非,为郎君做牛做马,求郎君放过我。”
赵世碂再笑:“我何时缺过牛与马?”说着,他走到周大当家的跟前,低头看他,轻声问他:“你可知,我最厌恶哪种人?”
他呆呆地未有言语。
“我最厌恶不忠之人。”
“郎君……”
“你当初也曾是下等盐户,被逼无奈上山当山贼。是我给你银子,给你人手,助你建寨子。你一朝翻身,贿赂朝中官员则罢,你竟敢反过来,与场官勾结,扣压本钱,再去欺压其他盐户。仅这点,便够你死上一百回!”
“郎君,小的知错了,小的真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更遑论,你竟拿这扣压之钱,再去贿赂官员!”赵世碂伸手,洇墨将一把尖利的短刀递给他,“你是本郎君第一个重用的人,却也是第一个背叛我的,还是因这样的事背叛我。今日,本郎君亲自教会你到底何为‘忠诚’!”
周大当家的还未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直到赵世碂用刀尖在他脸上刻字,他疼得恨不得即刻去死,可他的嘴早就再度被布巾捂住,身子也被穆扶紧紧禁锢着。
赵世碂在他右脸颊刻了“忠”字,又在左脸颊刻了“诚”字。
刻完后他扔了刀,起身,冷冷道:“将他带回杭州,杀了他,把他的尸体架在寨子门口风干,让每个人都好好看,让他们知道何为忠诚,让他们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更让他们知道残害同类的下场!”
“是!”穆扶说罢,便拖着已经疼晕过去的周大当家出去。
方才刻字时,流了不少的血,房门再打开后,血腥气散了些。
洇墨皱眉道:“婢子打些水来,三郎您洗洗手。”
赵世碂不置可否,坐回首座,继续沉默不语。
洇墨很快就拿来铜盆,伺候他洗手,洇墨依然不死心:“今儿城里十分有趣,郎君明日再回吧?您总是这般,娘子说了许多回,总要出去看看有趣味的东西,您才十六岁哪!”
若不是周立这回闹的事太大,再不收手,他们恐将暴露,赵世碂真不愿回开封府。
他当初既已走,已“死”,赵十一便真的死了。
他作为赵世碂,不应再回开封府。
他本质上依然害怕、排斥这里。
但洇墨这般劝他,他也隐隐地想出去走一遭,尽管知道不会遇到那个人,却也想去再看一眼。也正因为不会遇到那个人,他才敢再去看一眼。
毕竟这回再走,又不知何时才能来。
且他也有疑惑,他走之前,明明交代吉祥每旬皆要传信于他,可五年来,竟是从未有过音信!
他想了一番,点头应下,他也想弄清楚此事。
洇墨高兴:“那婢子去收拾一番,便陪您一同出去!”
赵世碂叫住她:“叫人去将那账册子取回。”
“郎君您就放心吧!”洇墨笑着出门去准备。
赵世碂则是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并从袖中抽出把刀端看,柄上镶着的红蓝宝石倒依然还是那样耀眼。
第84章 桌旁却已无人。
西大街热闹的灯火间, 赵琮慢步行走着, 也没个具体方向,那家汤圆铺子, 也不过是多年前偶尔听谢文睿说过一次, 他原本就记得模糊。他鲜少出宫, 对外头的道路也不甚了解。上元节本就是年轻男女相处的好时候,如今赶上好年份, 西大街上到处都是打扮得鲜亮的年轻男女。
人一多, 他更找不着方向。
大街两侧有无数的铺子,其中卖花灯的最多, 欢快的脸庞在各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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