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开口,没人做这件事,只要呼吸机还在就有一种人还活着的假象。当呼吸机拔掉后,丁知行的再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病房里的哭声更响了。
“妈妈,你坐在这里。”丁穆炎扶着丁母坐到一张椅子上,“爸妈,你们再陪爷爷说会儿话,其他的事我去办。朱院长,您也过来坐吧,别站着。”
萧进看着丁穆炎将其他人安顿好,眉头皱得更紧了:“穆炎,你还好吧?”
“我没事啊,不能都围着爷爷干坐吧,事情总得有人做。”丁穆炎说着还拍了拍萧进,好像在反过来安慰他,“有好多事要办,有点乱,让我好好想想。”
“你也坐下来。”萧进去拉丁穆炎,却被他甩开。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好意思啊,第一次不太熟悉。”丁穆炎淡淡道,“以前病房里总有些做殡葬的人在转悠,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
“不着急的,你先过来!”
“对了!先要开死亡证明!”丁穆炎拍了拍脑袋,“开了死亡证明才能做其他事,我先把这事办了。”
丁穆炎说着就走了,萧进没有办法只能跟出去。
两人乘电梯下楼,萧进一直盯着丁穆炎不敢放松,生怕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丁穆炎则盯着面板上的楼层,向下向下一直向下。
“以前都听人说做医生的不能给自己亲人看病,尤其像我们做外科医生的不能给亲人动手术,我还不相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见过的病人数都数不清,心脏都强健得很,亲人不亲人的能有多大差别,往手术台上一躺,不是照样开刀。不过现在我信了,刚才我签病危通知书时手都抖得不行,这要是做手术,不得把人脑子都戳烂了。”丁穆炎说着还笑了笑,乍一看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那笑容只到了苹果肌,没有到眼底。
“是啊。”萧进锁着眉头,冷着脸,一颗心怦怦乱跳。
电梯门打开,丁穆炎先一步走出去,萧进紧随其后。
走到医院大厅,丁穆炎突然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一圈。
“看什么?”萧进问。
丁穆炎一声不吭,方向一转,竟然朝外面走去。
“你去哪里啊?”萧进一把拉住他。
丁穆炎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我去买寿衣。”
“啊?”萧进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别拉着我,时间有点晚了,万一人家关门就不好了。”丁穆炎将他推开。
“你不是要去……”萧进理智地没有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追了上去。
丁穆炎絮絮道:“医院外面有家卖寿衣的店我上下班经常看到,有时候我还觉得他们家寿衣挺好看的,我去挑一件。你觉得宝蓝色好吗,我比较喜欢宝蓝色,爷爷穿肯定好看。我跟爷爷的眼光很接近,我喜欢的,我爷爷肯定喜欢。”
萧进忍不住道:“穆炎,我们先回去吧。这种事情不急的,一会儿我找个人来办全套,不用你去一家家跑。”
但是丁穆炎好像完全听不见萧进说话似的,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可走到医院外面,他又停住了,似乎又没了去寿衣店的打算,直勾勾地盯着院外川流不息的大街。
萧进不敢再问什么了,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生怕他一头栽进车流里。
幸好丁穆炎并没有那么做,只是像一块伫立在悬崖边上的岩石一般一动不动。
“小的时候我爸妈忙,我下课后没地方去就会来医院找爷爷,所以这里的每一寸我都很熟悉,那时候车还没有那么多,路边还没有那么多商店,那片高楼还没有盖起来。”丁穆炎信手一指,“其实爷爷也没空管我,我就在他办公室一边做作业一边等他。经常会等到很晚很晚才能等到爷爷下班,他为了奖励我没有捣乱会给我买糖葫芦。你看就在那里,还有人在卖,不过老板早就换人了。”
萧进心里又酸又紧,默默地听他说。
“他是偷偷给我买的,还叫我不要告诉爸爸妈妈。”丁穆炎笑道,“他一个大医生天天给我吃糖葫芦,也不怕我蛀牙,是不是很好笑。”
“糖葫芦一定很甜吧。”
“我好像记得很酸,但还是很好吃。”丁穆炎的笑容突然之间就散了,像一把细沙被风吹散,转眼间无影无踪,“好想再吃。”
丁穆炎腿一松,蹲在了地上,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他就这么不顾形象地蹲在了地上。
“穆炎,你别这样……”
萧进去扶他,丁穆炎却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被他轻轻一扯就倒了。
“穆炎?”
“爷爷没了!”丁穆炎猛地抬头,竟已是泪流满面。
泪水就像滔滔的洪水,积蓄到一定的高度,瞬间决堤,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已是支离破碎。丁穆炎嚎啕大哭,就像一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完全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
他从未如此伤心过,他x_i,ng格冷淡内敛,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即使有再悲伤的事不过一声长叹。但他错估了自己对爷爷的感情,当他清楚地认识到爷爷不在了,且再也回不来了,他的情绪终于崩溃。
他以为他看惯生死,能平静地面对死亡,但是他突然发现他做不到。
他想哭,这一刻,他只想哭。
萧进心疼极了,好像被撕成两半,无法喘息,他用力抱住丁穆炎,轻轻拍他的后背:“哭吧,哭出来会好点。”
于是大街上两个大男人就这么抱成一个团蹲在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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