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甚,坐。”摆了摆手,埋头吃起了自己的东西。
朝青依言坐下,却并未敢动那桌上的东西。
贺益成见状抬起了头,“看什么看,看着便能饱了?还是说你不晓得该怎么用筷子?”
“……”心不在焉地乖乖吃起了御膳。
食不言寝不语,可时间却是在流逝的。桌上的东西还剩下一半有余,可两人却是已经丝毫吃不下了。朝青端正地摆好筷子,便再度恢复了那毫无动静的模式,静静地等待着一切的后续。她隐约中好似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一声不知是叹还是悔的帝王叹息。
“所以,你今日来寻朕,就是为了替你大哥求情?”将筷子扔在案上,那清亮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房间内显得很是唐突。“你可晓得,朕说过,但凡替他求情者,一概同罪论处。”
“回父皇,儿臣晓得。”
“那为何还要来提起这些?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觉得你身上那个蛊毒太久没发作,皮痒了?”手指在桌案上画起了圈,“手足相残,谋权篡位,你可晓得这是个什么样的罪名?你难道忘记你阿娘和妹妹是怎么死的了?你竟会来替他求情?”
“大哥与綏王不同。况且,”与贺益成对上了目光,“此事是否真乃大哥所为,还有待定论不是吗?阿娘和蓉儿之事,儿臣自是此生都无法忘记的,但儿臣不愿意在接二连三地失去了亲人之后,又再失去一份手足之情。父皇您,不也是这么觉得的吗?正是因为如此觉得,才会下出那求情者同罪论处的旨意。”
“……呵呵。”不知是被朝青的话给逗乐了还是气笑了,贺益成就那样捂着眼睛笑了个不停。但当他终于将手放下时,朝青却清晰地瞧见了他那眼眶上的微红痕迹。他站起了身,负手背对着朝青,“手足亲情,手足亲情。你猜的没错,朕是在等,也是在赌,綏王那时是如此,此时也是如此。第一次,朕赌输了,朕赌了綏王不会对朕下手,却也做好了对他手段的防备,可事实却是防不胜防的,朕付出了代价,朕失去了一个能臣,上千j-i,ng兵,更是失去了你娘和你妹妹。而这一次,朕却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赌赢了……”
“说来也是好笑,朕既希望此事是榈儿所为,却又不希望。呵,朕就你们这三个儿子,结果此事竟闹得不是你大哥就是你二哥。朕猜测过他干出此事之后的种种反应,朕更是等着他来寻朕,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你。朕那一个院子下长大成人两个儿子之间,竟还比不上从小就不在一起的你吗?如此绞尽脑汁地盘算设计,不辞扮猪吃虎多年,就为了这个位置?朕还当真是被他骗了个彻底啊。”
朝青在一旁努力地将自己当做着那听不懂人话的摆设,她清楚,皇帝的话语,皇帝的心情,并不是自己能随意听的,尤其是在此时。
贺益成转身面向了朝青,那深沉的眸子中不知在盘算着些什么:“你既来求情了,那便是破了朕的规矩,说说看吧,你想要朕怎么罚你?或者说,你今日的目的并不只是替你大哥求情而已?”
“求情既是目的,也是方式。儿臣……”深吸了一口气,“儿臣想……出去看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趁着自己还……还能有这机会。大哥之事……儿臣恳求父皇能饶大哥一命,能允许儿臣将大哥和大嫂一同带走,儿臣保证,他们定不会威胁到太子殿下的储位。”
“……你在朕面前如此说,便不怕朕将你一同处置了?还是说,你觉得你护驾有功,你有恃无恐?你阿娘和胞妹也因护朕而死,朕便不敢动你了?”
朝青笑了,她不明意义地笑了,那黑亮目光中的苦痛将贺益成看得一愣:“父皇说儿臣是有恃无恐,或许是吧,儿臣也不晓得。儿臣只是觉得……儿臣左右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自坐上这帝王之位以来,心好似已是很久未像这几日里这样痛过了。这掌控天下苍生的皇权,果真是有着麻痹人心的力量吗?“你……你恨朕?”
“恨?”喝了口茶水,“为何要恨?若没有父皇,我又怎可能多活这么十一年?”
“十一年……呵呵,都十一年了。”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十一年里,你可是有一天将朕真的当做你的父皇过?在你的心中,朝大哥才是你的阿爹,朕只是个半路杀出的仇人之弟吧?你觉得你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便就有了资本如此与朕说话资本?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将你赐死?”
朝青又笑了,“或许……或许能让父皇您赐死,对儿臣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吧?匕首、鸠毒来的至少没有那被烈火焚身的痛……”
“……你走吧,既走了,便再也不要出现在朕的眼前。”站起身,不愿看向那皮包骨头了的朝青,“便如你愿,将……将榈儿也带走吧,日后莫要回来了。榉儿他……”
“谢父皇恩准。”
朝青走了,房间内有只剩下了贺益成一人。他随意地走到了自己小儿子方才坐过的地方,随意看了一眼,可这一看却是让他那本就难受的心更加难受了。因为那案上茶杯中装着的不是透明的茶水,而是一杯鲜红的粘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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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元年,太.祖的登基终是为那群雄四起的乱国画上了个圆满的句号。天下大定,百姓也终是过上了那安稳的日子,便连这元宵灯会,也恢复了数十年前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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