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远山眼睛弯弯地眯着,眉头却稍稍皱了皱:“真的?”
我说:“真的。”
他说:“假的。”
他说是假的那就是假的吧,我没力气再作争论,双手捧着一只瓷碗也觉得重。
“墨公子。”严九掀了帘子探进来一个头,“书首叫你过去。”
墨远山闻言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我手里的瓷碗掉在了地上。水洒了,泼出一块不规整的图案。碗虽然没碎,但碗沿上出现了一个缺口,想来以后是不能再装满一整碗水了。
我这里的响声,引得他二人都看向我,我慢慢将目光从瓷碗上移到墨远山的脸上,又同样缓慢地说:“你不许走。”
墨远山没说话,在我面前蹲下捡起了碗,包括摔裂开的那一小块瓷片。
“你要是走了,我就杀了他。”我抬手指着严九。
“若我不走,你就不杀了吗?”墨远山
笑着说。
我当然要杀!我从未对他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杀意!
严九严九严九!
最开始就是他和段三论合谋夺了十二红梅坛坛主之位,而后是他向宋明光通风报信害夏煜绝望得要自请祭笔,到现在又是他!还是他!说什么“让他一条命”!
凭什么?凭什么勇敢强大的人天生就该做出更大的牺牲,凭什么得了好处的懦夫还能心安理得毫不感恩地活下来?
他该死,我也是。
“那你走吧。”人我要杀,但不是现在。
墨远山最终没有离开,却是让严九请来了宋明光。
宋明光来了也没和墨远山说话,他也像先前一样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弈汐啊,你从小养在家里,没在这江湖上摸爬滚打,不晓得这世上的人,许多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我觉得他说的就是他自己。
“即使不说门当户对那些俗世规矩,也不说你二人皆是男子,没法儿明媒正娶,单说他一个千重雪长大的野小子,和你一起整日也没个正形不知收敛,说要跟着你,暗中又瞒着你给千重雪传信,这不是害了你吗?我可以原谅你涉世未深,却也不能看着你被蒙骗。爷爷是过来人,看得出你们若一意孤行必不会有好结果。”
“是,即使他今日不死,待鸿雁书到手,他也依然要死。”我早就知道了,“因为只要他和我在一起,就会让您觉得无法掌控,您一向最欣赏我的胆怯和软弱。”
“……弈汐,许多事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宋爷爷绝不会害你。”宋明光伸手把我垂在眼前的那一缕头发拨开,我看见他手上的茧很厚,尤其是在指节关节处,“今日为了你,我们就不再行路,你好生休息,等我们回去,就带你见见我那侄孙女,今年刚十七岁,x_i,ng格尤其温顺,长得也好还会照顾人……”
我不想再听宋明光说这些话,他越说,我心里的悔与恨就越发尖利,几乎要从内而外一点一点刺穿我的心口,从我肋骨之间破开皮r_ou_,再向外延展扎伤周围所有人。
我说:“我要我哥的剑。”
宋明光说:“仗剑者的剑由我保管更为稳妥,你换一样。”
我立刻换了一样:“我要我的剑。”
宋明光又摇头:“你伤成这样,还要剑做什么。”
我再换一样:“我要他陪我。”
这次宋明光同意了,又对墨远山交代几句就带着严九离开。
留下的墨远山看着我苦笑:“夏小公子这是怨恨在下吗?”
我说:“不,我喜欢你。”
墨远山说:“夏小公子,你就是看在下好欺负,可着劲儿折腾。依在下之见,若是心里不好受,喝了药就睡吧。”
墨远山确实很好欺负,我不打算放过他:“墨兄,我睡不着,我想听你讲故事。”
“想听什么?”
“听我上次没让你说的,我现在想听了。”
墨远山叹气:“唉,谁叫我心地善良,总是听不得别人求我呢。”
我看着他以放松的姿势坐在我身边,一腿盘着一腿弯曲撑着地,胳膊就搭在膝盖上,真是一副闲话家常的画面。我自己也顺着他翻身侧躺,准备洗耳恭听。
只是我没想到墨远山他架势摆得足,真正讲起故事来,却比夏煜讲的还烂,听着很让人糟心。
他是这样开头的:“我知道很多人都说我杀了自己全家,还把小弟做成傀儡藏在家里。”
我作为一个真诚的听众,自然就问:“那实际上呢?”
他说:“实际上我真的杀了那么多人,还把小弟做成了傀儡藏在家里。”
我“哦”了一声算作回应,等了半天也没见他继续往下讲,不得不接着问:“傀儡长得和真人一样吗?能不能牵着走路?”
墨远山转头看我半晌,惊叹道:“夏小公子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一般人这时候都会问我这么做的理由。”
那他到底是想让我问理由还是不想让我问啊?
“你能不能自己讲,别让我一直问,我受伤了,很难受,也很累。”我已经不耐烦了。
“上任墨家掌家一共娶了六房妻妾,我和远夕是庶出,我在家中同辈行六,远夕最小,排到第十一。”墨远山对我也算是有求必应,自己就讲开了,看来他原本还是想让我问原因的,“他的天赋很高,武功学得又快又好。只是身体先天不足,总是生病,更多时候只能卧床,被我们的母亲养得胆小又怕生,即使如此,他十五岁时就能胜过所有哥哥姐姐,包括我。”
“后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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