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时迟疑道,“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陆夕寒将一双眼睛弯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这点路算什么,谢谢老师啦。”
他在顾柏时的目光中,沿着小径朝山下走去,直到转过一道弯,层层梨花掩住了之前的道路,他才放慢了速度,一跛一跛的走着。
真疼啊,陆夕寒额头上爬满了冷汗,他看到小径旁的石凳,决定先去休息一会儿。
彤日垂在西空,斜斜照拂于千树梨花,如残阳映山雪。
游人渐少,百鸟归巢清啼于林,陆夕寒坐在石凳上看风景,心里却始终反复回响着那一声初春的破冰,微不可闻,却不绝于耳。如果他是一个小学生,他会这样形容当时顾柏时望过来,自己按下快门的心情:春风如柳絮,轻轻拂过心弦。
陆夕寒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了,他兀自傻笑了会,擦了一把眼角疼出来的眼泪,想自己这副样子可真是蠢毙了。
“疼成这样还笑的出来?”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陆夕寒愕然抬头,见到顾柏时正似笑非笑的低头望着他。
“顾老师……您不是……”
顾柏时在他身前蹲下,用手抬起他的右脚,将袜子往下退去,脚踝处已经红肿一片。
“你这还是要快点去医院看看。”顾柏时又帮他把袜子提了上去,轻轻放下他的脚。
陆夕寒还有些没回过神,呆呆道,“是啊,我是要去医院的。”
“然后坐在这里发呆?”顾柏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经意的调侃。
“我只是休息一会,很快就会走的。”陆夕寒低着头说道,却看到顾柏时背对着自己蹲了下来。
“上来。”
陆夕寒愣道,“做什么?”
“我带你去医院。”
陆夕寒深吸一口气,起身趴在顾柏时的背上。顾柏时有力的双手抱着他的腿,稳稳的站了起来,向山下走去。
陆夕寒双手搭在顾柏时宽阔的肩膀上,闻到一丝清香,不知是梨花,还是顾柏时发间的味道。
顾柏时的脚步很稳,顾柏时的头发很好闻,顾柏时的呼吸声很好听。
陆夕寒忽然想起自己十岁那年的春天,父亲也是这样背着他,背着他在校园里飞奔,他会张开双臂,任风吹过自己的发梢,和父亲一起愉快的呼啸着,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长到父亲那么高,以父亲的高度看着世间的一切。
后来他长大了九岁,可以凭借自己看到父亲的高度。但父亲并没有变老九岁。
突如其来的回忆让他的心脏落了个空,
陆夕寒将头靠在顾柏时左肩上,闷声道,
“顾老师,我心脏疼。”
顾柏时停下脚步,微微偏头,高挺的鼻梁擦过陆夕寒柔软的发丝,
“哪种疼?严重吗?”
陆夕寒闭上眼睛,轻声道,“我经常这样,检查过,医生说没事。”
顾柏时又开始迈起步子,沉声道,“以后不能剧烈运动。”
“嗯。”
“也尽量不要看恐怖电影。”
“嗯。”
“学会控制情绪,不能过于激动。”
“这个很难。”
“嗯?”
“人怎么可能没有激动的时候呢?”
比如我看见你的时候。
顾柏时背着陆夕寒来到山脚下的校医院。
校医给陆夕寒检查了下,对顾柏时说道,
“应该不是骨折,只是软组织损伤,我给他开点敷药就可以了。”
顾柏时看着陆夕寒红肿的脚踝,皱眉道,“还是拍个片吧,万一是骨折呢?”
校医叹气,他本来要下班了,如果是普通学生的话开点药就可以打发,但他看顾柏时估计是学校里的老师,还是不好得罪,便说道,“那我带他去拍片吧。”然后转身去叫护士了。
陆夕寒抬头对顾柏时说道,“顾老师,您先回去吧,我估计还要会儿呢。”
顾柏时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陆夕寒却是真心想让顾柏时走了,他一时间想到了许多事,包括他的父母,也包括顾柏时,纷飞的思绪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想说其实现在下了山,平路他可以自己走回去,但还是说道,“我可以让室友来接我。”
顾柏时犹豫了会,站起来说好,嘱咐他这段时间少运动,转身出了校医院的大门。
陆夕寒望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却慢慢浮上失落。
校医走过来,看到只有陆夕寒一个人,疑惑道,“我带你去拍片?”
陆夕寒自己站了起来,摇头道,“不用了,我就拿点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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