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舍得。”回答他的,并非宗政良,而是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母亲,吴月绢搂住儿子的胳膊,靠在那瘦瘦的,却越来越值得依靠的肩膀上,“我现在懂了,为你,他舍得。”
“妈……”很是惊讶会从母亲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桂秀峰一阵心跳过速。
宗政良也有几分差异,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女人阻止了,告诉两人自己想闭眼歇会儿,她拒绝再多交谈。
宗政良也好,桂秀峰也罢,自然都是乐于配合的。说实话,他们也都很累很累了。有什么话,不如就等到缓过来再讲也不迟。
只是,就在他们刚刚想要静下来,让心情和j-i,ng神都得到些舒缓时,一个身影,就绝对突然地靠拢过来。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提着皮箱的瘦高的男人。
男人坐在宗政良旁边的空位上,摘掉礼帽,露出刚刚遮挡在帽檐下的脸。
那张脸没有表情,目光也是冷静泰然,发现被认出来时,他没有任何过多的举动,就只是用低沉温和的嗓音,说了声“您好”。
那个男人,如假包换,正是始终跟在桂明义身边的心腹——周冰颜。
周冰颜的出现,对于在场的所有人而言,都是个不小的震动。
因为这三个人,全都认识他。
吴月绢和桂秀峰,多年前就知道他的存在了,这个人,从来都是默默站在桂明义身后,多一句话也不说的。
而最近刚刚认识他,刚刚记住了这张脸的,便是宗政良。
本能地警觉起来,他下意识把手放在枪匣上。
然而对方只是难得一见地微微挑起嘴角,笑了。
“宗政先生,不必如此。”边说,边把手里的皮箱放在面对面两排座椅中间的小桌上,他仍旧用那种甚是平静的声音开了口,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每个人,都再也无法平静了,“宗政先生,二夫人,二少爷。对于你们来说,我是桂明义的随从,或者说好听点,是幕僚。但实际上,我的主子只有一人,不是他桂明义,而是铁路上的孙家三少爷——孙竞帆。”
“……什么?!”桂秀峰瞪大了眼,最先沉不住气了。
“请先听我说。”抬手示意对方别急躁,周冰颜继续压低音量讲述,“这些年来,我一直藏在桂家,不露痕迹把有用的消息都整理好,暗中送到孙三少爷手里。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么详细的关于桂明义的资料。桂明义偷偷在孙家安排了眼线这件事,也是得益于我和他距离足够近,才在事发后第一时间得知的。至于那眼线怎么被铲掉,跟几位没有关系,我也就不赘述了。宗政先生,这么多年,三少爷没有让我杀了桂明义,是为了维持江湖上的鼎足之势。直到这次桂明义对他动了杀机,他才决定先动手的。之所以让你做这件事而没有让我,我想,你应该能猜到。说好听点,他要保持我的隐藏状态以备不测,说难听点,你,毕竟是个外人,用好了,他赚了,用不好,他也不赔本。宗政先生混迹江湖多年,想必也是可以在这一点上看得通透的,不至于觉得三少爷冷酷无情。然后……你对桂天河行刺的那一夜,‘那个人’,是我。外宅的那个老女佣告密,我急于让你知道好有所准备,却苦于没有足够的时间,只好随手拔了根钉子当作暗示。那时我不便说话,因为我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最好是除了我和三少爷,再没有任何人知道才好。其实,我是很惊讶于宗政先生真的有勇有谋,逼急了,就敢直接对桂明义下狠手的。可能,也该说是他桂家大少爷这些年来做恶太多,总算是作到头了,老天爷才派了你这克星来降他,但总之,你不管怎么说,掀了桂家的棋局,断送了他们半壁江山。现在,老宅上上下下,全都乱了,几个心腹,都在各自动脑筋分家另过,桂明义不得人心,所以没人先惦记着找他,连二少爷那边的情况,都没人想到或是在意了。我也就是得了这个机会,想方设法,从人心惶惶的几个属下那里问出了囚禁夫人和二少爷的场所,然后找空子离开桂家,回到孙家,告诉了三少爷。三少爷让我偷偷赶过去查看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不过,河面上的冰窟窿,跟荒草上留下的车轮痕迹,都足以说明问题,如果我没说错……那飞扬跋扈的桂家大少……此时此刻,已经成了鱼食了,对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周冰颜放慢了语速,他等了一会儿,看到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宗政良沉默着点了点头,才笑了笑,接着开口。
他说,既是如此,宗政先生就算是彻底了却了三少爷的一桩心事。替人消灾,自然是要拿人钱财的,三少爷绝非说了不算的人,所以这才让我一路赶来,把之前说好的,该给的,尽数奉上。宗政先生,这皮箱里,是一些简单的必需品,旅途劳顿,天气寒冷,两条毯子,几件衣裳,毛巾肥皂之类,总是用得着的。只是,拿毯子的时候,还请多加小心,别抖丢了里头裹着的“大黄鱼”才是。
听到这儿,宗政良心里的感觉有多复杂,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所谓黑道,所谓江湖,果然,正是如此。
相互算计,相互利用,表面的和平永远埋伏着杀机,谁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身边那个最熟悉最信赖的人是不是真的可信,良善的仆从一转脸,就成了害人的魔障,忠诚的幕僚若干年,原来都是别人的心腹。好人身边,潜藏着伪装成好人的恶人,恶人身边,潜藏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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