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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泉给方淘生处理完伤口,又开始打坐。
方淘生一直在看着刘泉的动静,看刘泉有一会儿不动了,悄悄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往外面就走。刘泉微微睁眼,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方淘生出了门,先辨别一下方向,现在已是夜间,想逃走是最好的时间,这么些天好不容易找着这一次机会,一定要跑远一点。
身上没了铠甲,顿时轻便了许多,他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向着家乡的方向奔跑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的想法一直非常简单。娶个媳妇,种种田,打打猎,过自己自由自在的日子。
和气善良的父母,自小一块摸爬滚打的兄弟,热心的街坊四邻,连着村头的树,村里的井,破旧的小院,回忆中都是那么的美好,还有了世外仙姝一般的姑娘,简直是心想事成。极快就订亲了,一大早去打猎,准备着早点回来,换上崭新的喜服,陪娘家舅哥喝上几大海碗女儿红,只要新娘家满意,半个月能娶回来都说不定。
但是奇怪,平常山里那么多的野物,半个时辰都能打上七、八个,但这天走来走去就是见不着,正在心急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跳出来了一队绿头发的树妖。
那天也是和今天一样的跑啊跑,跑过了老树,跑过了树桩,跑过了……
昏昏沉沉跑了很长时间。不对,周围怎么感觉那么象那次跑过的路?
黑沉沉的森林像怪人般压过来,全身莫名的紧张,眼皮沉重的象要睡着,那天的情形,这辈子恐怕也难以忘记,见了那么多恐怖的、恶心的、好看的妖,还差点送命,从人生喜极的巅峰,突然跌进了深深的恐怖地狱,这恐怕谁也接受不了。
不管周围是树是石,不管后面追来有妖,哪怕吉凶未卜,哪怕刀山挡路,也要向前冲,冲出密林,冲回家乡一一一
浑身酸痛,汗水淋漓,浇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痛,像是在石场做工时被树妖鞭打的痛。被抓后跟十几人一起,被送到了日襄国都城外的采石场。天天要背百斤大石,拴石头的带子深深的勒进肉里。啪啪的脆声响不断,十几根长鞭,飞舞在采石场的上空,每一次得意的收回时,都带起一串妖艳的血珠。
为了自由,为了人的尊严,就算爬,也要爬回人类的国度一一一
实在走不动了,开始一步一步往前挪,幽暗的森林里,时不时发出瘆人的叫声,突然有一阵声响,一个白影一闪而过,飘忽隐去,象凭空飘过来又飘走的“娘亲”。那不是娘亲,决不是!虽然自己从小知道是被抱养,也曾幻想过爹娘的模样,但那白衣飘飘的绝美女妖,怎么会是娘亲?
那女子太冷,虽都说她疯病好了,人人欣喜得落泪,但她除了对自己偶然投来温和的目光之外,就仿佛看不到任何人,不关心任何事,仿佛不在这个尘世上,这样的“山中高士”,怎能让人把她当成“娘亲”?
咬紧牙关向前挪,挪到把自己一口一口喂大,一点点拉扯大的娘亲身旁,喊上一声“娘”一一一
扑通一声,被树根绊倒,干脆坐在了地上。树根下……树根下一张手帕,引来的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牵挂。也经常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出息,但就是想,怎么也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就拿起根树枝,在地上开始胡乱地画。
先画个方方的手绢,再画点什么呢,对了,角上一定要有个“娟”字。
然后,想了半天,再画点什么呢,“淘生”字一定要有,再画个大桃子。
空中,白衣素影端然不动已半响,纤尘不染的清丽面庞,此时也拢上了薄雾,眉间微蹙,轻叹一声,
竟然同他父亲一样的毛病。
手指一弹,地上的画倏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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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娟心神不宁的一天总算过完,又习惯性的做针钱活做到了二更天,正收拾收拾,准备歇息。整到床铺时,看见手帕掉到了地上,连忙拾起来掸落灰尘。
却见帕子上有些彩色的道道,莫非污了,展开来细看,却又是狐疑,又是欣喜。
上半响做的梦里,终究淘生还是追上了自己,不知是自己等的他,还是他实在太快。就在那山上的大石旁,拉着手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羞得自己的脸醒来半天都是红的。记得一个大鹰扑过来,淘生慌忙要逃走,走前指了指大山,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说了句什么话,还朝自己塞过来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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