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复回忆自己之前的十八年里什么时候自学了金融,答案是没有。接着又反复思量为什么殷大少这么笃定地看自己,莫非自己真有金融方面的天赋以至于上去就能迎刃而解?答案还是没有。
“擦,你到底想干嘛啊?说什么我会,我会他姥姥的会!”王二愣趁着起身这短短一点时间压低嗓门儿质问。
“没事儿,尽管上去。”
王冬晨被这打秋风的架势彻底惹毛了,也忘了自己之前怎么低声下气地求人,恶狠狠撂下一句,“还没事儿?大少爷,您别玩儿了成不,再玩儿下去小的就要被您玩儿死了……诶,这什么?”他还要发疯,却被手里突然塞进的泛着油墨香气的本子打乱了语调。
“解题步骤。按照上面一行行抄到黑板上,记住用红线画出来的地方你要特地说明一下,怎么说明我都给你写旁边空白处了,照着念。”
王冬晨半是犹豫地看了正侃侃而谈的殷朝暮一眼,大拇指捏着笔记本儿上一条棱。
“不是吧……这、这能成吗?”
殷朝暮不高兴了,怎么不成?他亲眼看见过顾疏因为这次的事情大出风头,现在不过是重演一遍历史而已。至少到目前为止,戏还是按他记忆中的剧本儿走的。
“少废话,仅此一趟的买卖,你干是不干?干就听我的别啰嗦,不干,我可不会帮你第二次。”
其他同学已经有些人看他们这儿磨磨蹭蹭不上去,等烦了。王冬晨看看殷朝暮镇定自若的脸,再看看手中微微捏紧的笔记本儿,咬咬牙,心一横,“干,老子就信你殷少一回。”
殷朝暮微微一笑,支着颐歪头去瞧顾疏,脑海中再次映s,he出当年的场景。他还记得当初顾疏也是在一片沉寂中起身,走上台一笔一笔写下答案。
那时候顾疏身上衣服的颜色和款式他已记不清,只隐隐有衣服很素的感觉。十八九岁的男生,生的相貌又好,也不像某些刚上大学就不讲究个人卫生的男生、满头满脑的脏汗。顾疏很干净,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好像一竿竹,一个人立成一道风景。他的字也很是漂亮,清俊得好似练过书法,但事实上,殷朝暮知道他没有,他家里根本没钱给他请书法老师或是送他去上兴趣班。
当然如果仅仅是解出一道班上谁都不会解的题,也不过算个普通意义上的好学生而已,是不可能震住全场最后连孙金如都对他青眼有加的。
当年的顾疏照标准答案写完后,孙金如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有好学的后进将自己的成果牢牢背住,对孙金如本身就是一种不着痕迹的吹捧。然而接下来顾疏却在满室掌声和一派领导的笑脸下接着提出,孙金如当年做出的标准证明也有地方不合逻辑……
经典的确立固然值得记忆,但推翻权威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卒不是更能引起轰动?二十多年前孙金如凭借推翻前人证法而名声大噪、一时无两,二十年后顾疏又来推翻孙金如的结论,还是当着孙金如的面子。
或许这不算什么,但若加上孙金如教育部某办公室主任和科学院院士的身份呢?
勇于挑战权威,还是在有极大可能毁掉自己前途的情况下,一个年纪轻轻又表现得不卑不亢的学生这样做了,即便大家再有什么心思,心里都会揣上一份敬佩、一份尊重。
何况,这个学生还不是专业学金融的。
何况,这个学生的挑战还成功了,就连孙金如自己最后都承认他自己的推导确实存在逻辑x_i,ng问题……
人们总是需要一个传奇,或是一个值得说道的对象。而当年的顾疏正是这个传奇,这个对象。
凭借一己之力,以白衣之身在校领导视察之际一鸣惊人,当着或轻蔑、或怀疑、或是看把戏一样的眼光侃侃而谈,舌战群儒,最终不仅说服所有人,还得到被推翻者——孙金如亲口肯定。
单枪匹马,挑落前辈高人。简直可以拍古装剧了!
再之后,顾疏收到孙金如抛来的橄榄枝,内定了科学院孙院士的关门弟子,直到殷朝暮死前顾疏大刀阔斧纵横港岛商界,还有人喟叹“名师高徒”、“师生相得”。
殷朝暮眯了眯眼,他有把握只要重走一遍程序,王冬晨也一定能大大露个脸,若是还能被孙院士收做关门弟子,那不用他们求情,校方自然会出面把王冬晨从绑架案里摘出来。
为了这一天,殷朝暮之前就收集到关于这一道题的标准解法。当然他是记不住这道题是什么的,可他记得住孙金如这个人名啊,只要找到孙金如,那作为孙金如成名之战的那一题自然也找得到。
可惜这时候能查到的资料里都还是孙金如二十年前确立的证明方法,顾疏推翻后给出的新方法还没有记载,殷朝暮再牛掰也不可能记住那一步步式子。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王冬晨只需要指出孙金如证法的逻辑错误就好,只这一点,已足够保他脱困于一个小小的刑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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