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瑕勉强一笑,婉拒道:“公主过奖,不过雕虫小技哄人一笑罢了,说是书房却叫人臊得慌,并没有什么,地方也小,恐腾挪不开。再者臣妇久不在此居住,早已是什么都没了的,实在无甚可看。”
九公主置若罔闻,轻笑一声,竟直接拉着杜瑕的手往外走,道:“先生说笑了,你的本子可是皇祖母都时常挂在嘴边的,便是后宫诸多嫔妃与皇子妃也都看,还排了戏呢,难不成都是大家胡说的?”
她虽是笑着说的,可话里的意思却很不客气,几乎是在明晃晃的威胁,若杜瑕再继续推辞,那便是说太后等人没眼光,不识抬举了。且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都不那么柔软,拉着杜瑕的手更是力气不小,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
且不说杜河与王氏早已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是杜文等人看的也是直皱眉:九公主等不及了。
唐洌年纪小,家境好,胆子也大,当即忍不住出言道:“九公主,这不大合适吧随主便”
他还没说完,九公主却已经笑出声,漫不经心的说道:“呦,唐公子也在,话怪多的。”
唐洌是唐芽的老莱子,自己也出息,备受疼爱,何曾受过什么委屈?便是当年圣人想拉拢唐芽,欲叫唐洌进宫当个伴读,也是唐洌自己不乐意,唐芽顺势给推了的。就这样不给圣人面子,圣人也不敢拿他家如何,几个皇子平日里见了他也得是客客气气的,今儿却被这么个公主当面阴阳怪气的讥讽多管闲事,如何忍得?面上立即就带出来了。
“且慢!”见情况不妙,杜瑕忙叫住唐洌,又深深的看了九公主一眼,点头,同时朝书房的方向侧了侧身子,道:“公主请。天冷路滑,还请当心脚下。”
到底君臣有别,若在此地闹将起来,虽说九公主占不了什么便宜,可也未必会吃亏。且此事因他们而起,怎好叫唐冽上阵?
况且,杜瑕尤其不解的是,她从未见过九公主这般失态!又是这样的……有恃无恐!
九公主似乎笃定自己会帮助她,为什么?
近来天气寒冷,又下了雪,地上便积了许多。正午阳光炽烈,不免化了些许,如今经寒风一吹,不少地方就上了冻,容易打滑。
方才还笑吟吟的九公主一路无话,两片形状较好的红唇抿得紧紧的,眉头微蹙,眼底一片深沉,显然是在算计着什么。
寒风一吹,杜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比起身体上的寒冷,她更加无法忽视的却是此刻正在心底蔓延的寒意!
九公主到底掌握了什么?
等进了书房,又挥退伺候的人,九公主竟反而不着急了,只围着这间不大不小的书房打转,十分好奇的看看这儿,瞧瞧那儿,啧啧称奇道:“真想不到,那样多的好本子,先生竟是在这般简陋的居室之中写就的,当真叫人佩服得紧了。”
“公主过奖,”杜瑕面无表情的说:“这已是好的了,不过乡野村民而已,想来也入不得公主的法眼。若再往前推几年,臣妇更是身居茅檐草舍,想来公主也是不可贵足踏贱地的了。”
两边几乎已经正式闹僵,杜瑕也懒得再如以往那般小心翼翼,言辞中隐隐带了刺儿。
九公主显然也品出她的敌意,不再绕弯子,径直去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一抖袖子,轻飘飘道:“我要你协助我三哥出来。”
杜瑕不动声色的说:“公主怕不是糊涂了吧,臣妇不过一介女流,哪里有参与政事的资格呢?”
且不说如今三皇子处境尴尬,想捞他出来十分艰难,即便能,又干他们家什么事儿?他们也不贪求什么从龙之功的。且讲的不客气一点,这几个皇子谁也别说谁,都不是什么真无辜的货,换谁登基都没什么要紧的,自家凭什么要去掺和这个?
“杜夫人,”九公主幽幽道,“莫要装糊涂,有什么趣儿?你是女流,我也是女流,谁又说女流不能成大事?世人多有瞧不起女流者,可咱们却能驱使儿郎卖命,岂不更是技高一筹?”
说完,她又拉起自己的衣袖,一边打量着上面精致的刺绣,一边漫不经心道:“你虽不参与朝政,可你能说动你的丈夫,你的兄长,他们又能说动身边好友、几个师伯,乃至上头的唐芽!做这些,又有何难?待到来日,你们能得到的回报绝对超出你们的想象!”
“公主慎言!”这哪里是单纯救人,分明是要造反了吧?!
九公主又笑了起来,眼中突然闪烁起诡异的光,阴测测道:“上轻车都尉,何等荣耀!大禄朝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爵爷之一!可等这位爵爷从边关回来,还不知能不能见到他哥哥一面呢!”
“什么意思?!”杜瑕的心头突突直跳,意识到事情可能要糟。
“牧大人年青有为,当真叫人敬佩的紧,可也架不住总有人在后头拖后腿!”九公主歪头看着她,竟有几分无辜,“说起来,你那位大伯子也着实是胆大包天了,竟敢透贩私盐!大禄朝律法明文规定,偷贩私盐二十斤以上者,斩!他可是足足藏着两百斤的私盐票子,便是长十个脑袋也死定了!”
杜瑕也是熟读律法的,自然知道九公主说的不假。
可问题就在于,这根本不可能。牧清辉生意做得好好的,日进斗金,光是南边船队的跨洋买卖就忙不过来,何苦还要想不开去冒天大的风险,去贩什么私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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