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因为圣人在位时一直对卢老将军颇为忌惮,除了士兵数量没法控制外,其余牢牢掌握在中央手中,需要上面拨发的武器、装备、马匹甚至是军饷,都能拖就拖,能扣就扣……这就导致了卢家军虽然一直承担着整个大禄压力和风险都最大的把守门户的任务,可不管是装备还是待遇,都很尴尬的处在全国下游。
可以很不客气的说,长期处于朝廷这般明晃晃的打压和不待见下的卢家军之所以还能有如今的战斗力,几乎是卢老将军一个人豁出命去锻造的。
将不畏死,兵自然也不怕牺牲,一直以来,这些将士都是用大禄其他地方难得一见的热情和血性守卫疆土。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南部沿海和西北云贵约好了一样发起的进攻,这支百战之师再一次吃尽了因为武器装备匮乏落后的苦头!
卢老将军亲自披挂上阵,接连三次打退进攻,可饶是及时将敌军的武器收缴过来,他们的消耗也远远快过补充。
他不得不冒死上折子,命人八百里加急进京求援,皆因周围省份早已无兵可用,求无可求!
卢昭听后,心就凉了半截。
这些年他早就知道上头对父亲是个什么心思,且开封距离两广何止千里之遥,此番攻势来得又急又快,莫说内中龌龊,便是有心援助也未必来得及!
他不自觉攥紧了拳头,指骨发出细微的声响,牙关几乎都要咬碎了。
父亲……恐凶多吉少!
不光两广告急,云贵两地也同样乱了起来。因两地地势复杂,匪寇丛生,更有许多反贼余孽隐藏其中,如今部分人同外贼联合,当真扰的民不聊生。
眼见着现有厢军根本不足以平复内忧外患,不光武官抱了必死的决心,许多文臣也于危难之际披挂上阵,意图以死报国!
贵阳知府韩凤小心的脱了代表知府身份的官袍,恭恭敬敬的叠起来,放到家中香案上,对着祖宗牌位磕了几个头,便转身取过随从手中的铠甲穿上。
一众亲兵都不觉眼眶泛酸,一个两个出言劝道:“大人,刀剑无眼呐,您又何必?倒不如小人们趁着夜色掩护大人杀将出去,一路往北,先去北地避避风头不迟!”
韩凤面不改色,戴好头盔,皱眉道:“说什么胡话,怕是往北的路上早已遍布敌军,哪里出的去!”
前几天他就将急报送了出去,若在往常,昨儿就应该有回信儿了,可如今便如石沉大海,他就知道怕是信差也有去无回了。
又有一人急道:“便是出不去,本地山多林密,大人也可上山暂避呀。”
“不要再说了!”韩凤夺了一把剑,拿在手中舞了两下,慷慨陈词道:“覆巢之下无完卵!我食君之禄,便应忠君之事,若一味逃脱,便是留得这条性命又有何用!若叛军败了,我作为一地知府只知躲藏,哪里有脸面见江东父老;若敌军胜了,我侥幸保命也不过是当个傀儡,岂不是猪狗不如的叛徒?读书人可以无傲气,但不可无傲骨!本官宁为玉碎,也绝不瓦全!”
说罢,他又环视四周,叹了口气,已经两日未曾合眼的脸上罕见的流露出几分疲态,道:“这话只是对我说的,你们,唉,你们若是想走,就趁这会儿还能走,赶紧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知道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即便自己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可其他人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与其强留,到时候自己内部乱起来,还不如这会儿就把想走的人遣散的,剩下的反而能破釜沉舟。
众人先是一怔,旋即响起高高低低的抽泣声,随即人群中一阵躁动,果然有几个人红着一张脸,哭着朝他磕了头,转身跑了。
又过了会儿,剩下的人便都先后跪了下来,哭喊着说要与大人同生共死。
“好,好好好!”韩凤大笑几声,满是唏嘘的看着自己已经遍布老茧的双手,颇有几分嘲讽的叹道:“世间一切当真有因果报应。早年我重文轻武,瞧不起武将,如今自己竟也要披挂上阵了。又说早先我哀叹老天不公,却叫我落魄至此,可若没有这些年的落魄,我又哪里能练出这一身力气!哪里舞得动剑!”
当初担任济南知府时,韩凤是实打实的文生,琴棋书画自然是精通的,可剩下的,也不过骑术略略过得去罢了。
后来他被发配云南,险些一命呜呼,若无牧清寒兄弟先后几次银钱、药材援助,又赌这一口气,反而激发了求生yù_wàng,接下来几年也饱尝辛酸,从原先的仆从如云到如今的大事小情亲力亲为,韩凤也从原来高高在上的读书人成了半个亲民官,感触反而多了。
又因云贵一代多山,许多地方非但不能坐轿、乘车,甚至连马都不方便骑,若要深入民情,只能步行,久而久之,韩凤的体力自然也上去了。
为此,韩凤平日里也没少自我嘲笑,可哪里想到今日反而受益!
韩凤长叹一声,旋即抖擞精神,高举宝剑,喊道:“传我命令,封锁四边城门,除非有我手令不许开启,余者只许进不许出!”
说罢,转头招手道:“都随我上墙城!”
北方战事刚到守卫时刻,南方又燃起战火,很明显,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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