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将最近之事细谈了番,直到李褚焕问:“头先没问,王爷当时设计将苏四娘子嫁与谢大郎,可是有何用意?”
杨廷不置可否,慢吞吞地给自己斟了杯茶,才道:
“先生难道不曾想,本王不过是为了成全痴心人的一片心?”
“不曾。”
李褚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爷这人智计深沉,做一步想十步,哪会这般好心?那点子难得的耐心和好意恐怕都给了王妃,其他人能分到的实在不多。
“间者,诡道也。”
“哐——”一声,细瓷盏轻巧地落在紫檀木长桌上,杨廷神色淡淡:“先生可以等着看成果了。”
穆琛忍不住又一次挠了挠脑袋,深深地觉得,自己一脑袋好不容易长得比阿爹浓密的头发,估计不到盛年,便该撸秃了。
这些劳什子文人,最爱卖关子打哑谜,委实讨厌。
“夜深,散了吧。”
杨廷不客气地端茶送客,回到正院,见绿萝静静守在门外,挥挥袖子示意人下去。绿萝走了半步,又退回来,福了福身:
“王妃今日心情不甚好。”
杨廷停住往里去的脚步,“府中发生何事?”
“王妃娘家的三娘子来了一趟。”
“三娘子?”杨廷想了好一会才意识到那是谁,“她说了不中听的?”
“是。”绿萝认准了苏令蛮一个主子,自不会帮旁人开脱,直言道:“苏三娘子道,圣人赐下美人,王妃将人圈在府内不让近王爷的身,外边闲话早就传开了,说得不大好听。”
杨廷沉默良久,方道:“以后这人上门,不必禀告,直接回拒了。”
绿萝嘴角抿了抿,难得露出些快活,道:“是。”
“还有呢?”
杨廷看出她欲言又止,问道。
“西偏院里那位叫春满的美人病重,吵嚷着要见王爷。”绿萝为难道:“奴婢看王妃心烦,这事便没报上去。”
“病重?”
杨廷拧了拧眉,这倒有些麻烦。
要当真死在王府,回头传出去,不仅于蛮蛮的名声有碍,圣人那,一个藐视圣意的罪名下来,他虽不怕,可也麻烦。
“带路。”
杨廷拧了拧眉心,不耐道。
绿萝朝里看了看,转身带路,却听门内一阵“吱呀”声,苏令蛮一身素绫中衣,俏生生立在那,面白如雪:
“我也一起去。”
笋尖似的小脚丫落在地面,即便临近初夏,这地上依然彻凉。
杨廷不赞同地看着她。
绿萝便见向来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敬王难得变了面色,足尖点过走廊,月白色宽袍如大雁般拂过眼前,卷着懵懂的美人迅速入内,幽幽烛火下,渗出的是点滴缱绻,带着点埋怨与稚气:
“穿鞋。”
昏暗的绿纱窗前,映出一个挺拔如修竹的郎君俯身为美人穿履的剪影。
绿萝微微湿了眼睛,不知所措地想——便这般看着,竟让人对情之一字,也有了格外的期待,着实是不该。
莫旌不知从何处掩了过来,递来一个雪白的巾帕:“擦擦。”
绿萝眨眨眼接了过来,待擦完泪,才发觉,形容古怪地看着莫旌:“你一个大男人还带这个?”
莫旌没好气地看着这破坏气氛的女人,无可奈何又不适自得地想:这般不柔软的娘子,估计也唯有自己瞧得上了。
绿萝将帕子收了起来,道:“脏了,洗净了再还你。”
莫旌咧开嘴笑得傻里傻气,挠挠脑袋:“好。”
林木在暗中看得发笑,这大傻个儿啊。
***
苏令蛮穿好绣花鞋,杨廷看了看,又绕去壁斗橱另取了件薄麾帮她细细系好,直到看着眼前人上下被包得一丝不露,才满意道:
“走吧。”
苏令蛮捏着襟前的扣子,手紧了紧,“好。”
既然说好了要信他,便该信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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