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的途径。
他微微侧头,瞄了一眼身后始终安静盘亘的双生大蛇。这双大蛇的主人不是他,至少曾经不是。它们的主人既强大又温柔,有坚定的内心和高尚的品格,曾是大巫最欣赏的徒弟,族人最信赖的蛊巫,也是恶人谷上一代的银雀使,戥蛮的亲生哥哥——龙蚩。
戥蛮一直以为只要阿哥还在恶人谷,他便永远都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远离战争,无忧无虑。最后一次同阿哥道别时,他尚不知他预想的未来已经永远无法实现了。
龙蚩死了,死在那场残酷的屠杀中。送回寨子的只有他的夜箫,和这双大蛇。戥蛮甚至来不及知道阿哥远赴战场真正的理由,便被告知他将成为下一代银雀使,终生为恶人谷效力,再不能离开。
就像被生生折断翅膀的蝴蝶,失去了华美自由的羽翼,只能作为一只丑陋的爬虫苟延残喘。他没能逃掉,就只能想办法活下去。
活下去。活在这牢笼里。任人摆布。
双生大蛇似乎察觉到戥蛮周身异样的杀气,不自在地扭动蛇身,扬起半个身子来吐着红信。戥蛮轻轻吐息,让自己安静下来,轻抚大蛇湿滑的鳞片。
这双大蛇并不为他所用,它们是苗疆罕有的双生蛇王,极通灵性,终生只认一主。它们的主人是龙蚩,就算龙蚩死了也不会再认旁人,跟着戥蛮,无非因为戥蛮是龙蚩血亲,身上有相同的气息,仅此而已。有时候戥蛮觉得自己也同这些野兽一样,活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拼尽全力,亮出獠牙。
他不是天生为恶之徒,可他不想死。
那些恨意累积得如同滔滔江水,一遍又一遍淹没他,将这肮脏龌龊的世界染得血红。直到有天,有个自称“大人物”的人,派了个蒙面人来告诉他,龙蚩死于生死蛊。
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这样的蛊,戥蛮是绝不会去炼的,可他知道阿哥是为了谁祭出了生死蛊。他听阿哥提过那个名字,也见过阿哥为那人流下的泪。
月冷西。
戥蛮几近疯狂得记起了这个名字。自由,似乎也不那么远。
他想要的未来,也许还来得及。
“每天都坐在这儿看夕阳,夕阳有那么好看么?”
一个突兀声线硬生生打断戥蛮的思绪,他头也不抬,将视线移回天边,那里只余一道细细红线,似某种不祥征兆。
宝旎猫儿一般踮着脚尖走在屋脊上,似笑非笑看着戥蛮幽幽道:
“‘大人物’派人来传话,说你动作太慢了。”
戥蛮烦躁地抿了抿嘴唇,声音中夹杂一抹厌恶:
“我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宝旎脸上挂着甜腻笑容走到戥蛮身后,轻轻俯下身来,张开双臂环住他肩膀,尖细下巴轻轻磨蹭他颈窝,柔声道:
“别生气嘛,进展快一点,对我们也是有利的,不是吗?”
戥蛮却未作答,不置可否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宝旎亲昵的动作。宝旎愣了一瞬,将头伸到戥蛮颊畔,一双美目警觉地打量他木刻板的侧脸,试探道:
“难不成……你心软了?”
心软?
戥蛮微微眯眼,缓缓勾起唇角,那笑容冰冷阴寒,嗜血的野兽般。他哪里有心软的机会。也绝不会对那月冷西的徒弟心软。
夜还很长,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月光能掩盖很多秘密,包括那些刻意遮挡的丑恶和阴谋。最好的捕手,懂得要用什么方法消除气味,悄悄布下天罗地网,收起利爪尖牙,安静等待无知的猎物自己一头撞进来。让那单纯的小兽再好好享受几夜旖旎,哪怕危险就在眼前,也能熟睡如同襁褓婴孩。连死亡,都悄无声息。
恶毒的人心,比凶猛的野兽更危险。
更深露重,发白的雾气笼罩在密林深处,像另一种粉饰太平。迷雾之中,那恬静的万花,守着一匹被剥夺了自由的狼,沉浸在刻意制造的狭隘幼稚的幻境中。戥蛮屏着呼吸站在树冠之上,安静地俯视眼前的一切,这是他亲手搭建的戏台,却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美。
那万花笑得很温煦,小心翼翼摸出夜箫来,贴于唇边。单调的音符,却干净得如同清泉一般。
戥蛮脚尖微点,轻飘飘跳下去,落地时悄然无声。
“看来你已经完全得到它的信任了,淮栖,你学得很快。”
淮栖闻声转头,笑意盈盈看着戥蛮,出声道:
“你今儿来得真迟,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回去了。”
戥蛮笑笑,迈步走近淮栖。他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带着深意,他道:
“你知不知道,与野shòu_jiāo往,仅仅是朋友,羁绊还不够深。”
淮栖眨眨眼,歪着头问:
“那还要做什么?”
戥蛮脚步很轻,离淮栖只剩两步之遥。他声音暗哑,听上去与以往不同。酝酿着陌生危险的气息。
“想要羁绊更深,还有种更快的方法。”
淮栖满眼都是好奇,直直望向戥蛮深邃的眼,毫无防范。
秘诀之一,忘记它们是野兽。戥蛮想起他教给淮栖的第一句戏词,微微笑了。
淮栖问:
“是什么?”
戥蛮没有回答。他已经走到淮栖身前。他微微俯下身来,迅猛而又无声无息,掠食的豹一般,噙住了淮栖微张的嘴唇。
[策花][乱世长安系列]《太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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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气大营统领副将沈无昧,这几天一直很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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