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中书咳了一声,见张师爷仍然没有反应,只好道:“张师爷,张师爷!张师爷——张师爷!!!”
“啊?!大人,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哪儿?”
“……”
张师爷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受到冲击,他一会开心地想,原来知县大人没和王爷结梁子;一会难过地想,知县大人这样云淡风轻,温和儒雅的人,竟然被王爷欺负了;一会又胡思乱想,他家大人好脾气,好文采,好相貌,那个王爷虽然长得不差,可身份地位有别,万一辜负了他家大人,他家大人岂不伤心?
这些想法在他脑子里炖成一锅粥,扰得他头发又白了几根,脸也更小了。
“大人,王爷是回京城了吗?”
傅中书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王爷何时回来?”
傅中书抬起头,道:“不知道,只说尽快回来。”
“那王爷有没有说因为什么事情回去?”
“没有。”
“哎呀,我的大人哪!你怎么这样实心眼!”张师爷嚎了一嗓子,吓得傅中书手一抖,笔尖的墨汁滴下来,污了纸上一个字。
傅中书不得不废掉这一张快写完的纸,不明所以道:“张师爷,你这是做什么?”
“大人,属下都是为您好啊!怕别人始乱终弃,对不起您!”
傅中书放下笔,抬起头,颇为正色道:“不会。王爷虽然有时候脾气大了些,但他从未骗过我。”
张师爷恨铁不成钢,语重心长道:“大人,你在京城待了一年,那王爷可只对大人一人好?”
不知怎的,傅中书忽然想起李良谊,还有章淼,王爷对于他们又是怎样的呢?那时,他不识得王爷,王爷也不识得他,许多事,他只从李良谊和王爷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至于王爷心里对这两位大人到底是什么心思,他从来没问过。
傅中书重新拿起笔,淡淡道:“今夏的赋税收齐了吗?”
“昨天收齐了,我这就去清点。”
“嗯,你去吧。”
张师爷看着低头认真的知县大人,本想再说几句,最终只是叹息一声,跺着脚走了。
梁思齐来时带了八个人,留下五个在傅中书身边照顾,自己带了三个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信中说章淼因结党营私被关进大牢,宣武侯一党树倒猢狲散,虽然章淼与王宛如小姐有婚约,但他从未参与到党派之争里去。若非说有什么,那只能是他平日里直来直去,得罪了很多人,现在宣武侯倒了,有人借机要治他。
这件事情没有告诉傅中书,怕他想太多。
梁思齐这一生做的最大的两件错事,第一,就是将章淼带回府中,但最后落得个章淼以死相抗,他郁闷不已,后悔不迭。章淼心气高,只听他说了几句话,就自残身体。其实他从未对章淼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
第二,便是那日喝醉酒,其实他早已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醒来之后看到李良谊和自己坦诚相对,才意识到自己的荒唐。
李良谊很是从容,对他说:“王爷,你可是将我当做章淼了?”
梁思齐不语,后来,他慢慢地放下了,问李良谊:“你可愿意?”李良谊答得决绝:“良谊不愿。”
他至此断了念想,但看着朝野上,京城里,风言风语,章淼对他见之即骂,李良谊却绝口不提。对这两人,他愧疚不已。
奔波一天,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
“王爷,前面歇息一下吧。”
梁思齐略一思忖,点头道:“好。”
由于抄的近路,没走官道,所以暮色中只看到前面一点幽幽的烛火。梁思齐觉得不太对劲,低声道:“小心些。”
四人一拉缰绳,朝前面的小店疾驰而去。
一群灰衣劲装的人骑着马在清平县不远处停下来,其中一人道:“不在洛城歇,前面那个小镇总可以吧。”
领头的有些犹豫,另一人道:“洛城容易暴露,可前面这个小镇也没几户人家,咱们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再这样下去,撑不住。再说,事情已经办完了。”
领头有些担心地看着昏迷的孩子:“带着这个累赘,真不方便。”
“不如杀了算了。”
“不行!你想死吗?”
众人默声不语,领头的道:“今天就在镇子里歇一晚上。”其他人听到这个顿时放松不少。
镇子里只有一家酒楼客栈——春风楼。
周小姐正在房间里吃肘子,桌上除了一盘肘子,还有一盘是青菜和胡萝卜。周小姐一口肘子,一口青菜萝卜,上次那个说话温柔的知县大人对她说,要荤素搭配,所以她最近都是一口肉,一口菜。
春风楼来了六个满身煞气的客人,要了两间房,还带着一个睡着了的孩子。
周小姐的爹是个唯唯诺诺的人,连名字都没敢问,就让他们上楼住了。
半夜,周小姐吃多了睡不着,正趴在窗子边上看星星,忽然听到一阵哭声,断断续续的。她好奇地走出房间,在那六个客人的门外停下,哭声戛然而止。周小姐想了想,又回房了。
房中,小孩重新晕了过去,一人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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