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霜既叫他说,那自是打算好好听的。他听后有疑,便发问道:“为何削减?”
邵北做了个由大变小的手势:“为了节俭。”
陆晨霜:“节俭?”
无量这样的仙门,若是在何地建起一驻站,又岂会没人携礼上门攀缘?可看邵北神色不似胡说八道,陆晨霜怕他经不起重话,换言道:“一处驻站的开支,与李掌门收购的花销相比,应当算不得什么罢。”
“陆大侠这是不把我当人看了。”邵北莞尔,打了个趣,随后正色道,“驻站不消几人值守,一年到头账面需耗无几、盈余也无几,确实不足挂齿。但每多一处驻站,我这一年要多费多少心力?我师父能一夜阅遍八方传信,弹指间将天下事尽纳于罗盘中,我却不能。自我从诸位师叔手中接过此任起,我每日需耗费数个时辰推演各处凶吉,预测方位。”
陆晨霜脸色难看——无量山中分明足有几千门生,怎么什么活计都叫邵北一个人干?这是要逼死人不成?
邵北轻一挥袖,身周倏然出现数十个卦面各异的金光罗盘,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桌子将它们整齐托着,有些还在自行运转:“这是碧海青烟阵,师父只传了我一人。可惜我仅学到些皮毛,每每有疑却又无人可讨教,只能像西浊河边那样亲自前去查看解惑。更多时候我根本无暇深究,只得任由它们扎在心上。夜深时分思及往昔,邵北深感愧对师父厚望。”
陆晨霜冷不丁被金光一晃,眼前一花,根本连一个盘也未看清。邵北却扫了一眼像是放心下来,又一挥袖,满室金光刹那消失无踪。
传闻中,这碧海青烟阵正是宋衍河推演千年天之异象的阵法。想那宋衍河昔日三天两头闭关不问世事,人从南涧路过连大声说话都不许,他自然能静下心来好好推演,可邵北如今既担派中事务,又要下山赴誓除妖,怎可能潜心钻研?
“况且多一处驻站,多一地的人情往来。一日往来,日日往来,今日传信,明日邀约,实在不堪其扰。”邵北轻叹,“然,来时容易去时难,驻站在各地扎根多年,这一搬走怎么行?且不说到时妖患之忧弄得人心惶惶,世人更是不知要对无量山派如何猜测。是以无量撤去的驻站,我欲另找一门派接替。”
邵北年纪轻轻,口气已有定夺决断之势,连将募序驻站数量缩减一半、与其他门派合作这样的大事,他也举重若轻只用一句“我欲”。
按邵北的年岁倒退三年来算,他这般的剑法修为放在昆仑山弟子中已是不多见,而到了眼前年岁能有他这般气魄的,更是找不出一个,连陆晨霜自问也怕是多有不如。
听闻无量与别派交往素来一视同仁,既无门户之见,也无过从甚密者。此次找人接替,不知他要找谁?
“陆大侠?”邵北语气忽转,像打商量似的,指尖在桌上轻叩一声,“接替驻站的这个门派需得有真才实学才是,你说是吧?”
陆晨霜颔首:“嗯。”
驻站中若无能人坐镇,只干等传信回派中请帮手,或等传誓文于天下,那不知要耽误多少日子。
邵北指尖又叩一声轻响:“还需得是名门正派。侠名远播,素有佳话,叫人放心前来相请,这才不负我师父设驻站的初衷。”
陆晨霜:“不错。”
“若是这个门派弟子不多,有心广招门生,那就更好了。”邵北轻捻桌沿,漆木反将他手指衬得更为白皙灵巧,“不瞒你说,我手中所持地契多由地方之士赠予,原是期望与我派广结善缘。但募序驻站至今也未真的招募过门生,所以我心怀亏欠,叫我将它们变卖成钱财我是做不出的。所幸各地驻站屋宅尚可使用,内里虽没多么讲究,趋吉避凶倒是无虞,若有人能解我此忧,对这些屋宅又不嫌弃,大可直接拿去。”
陆晨霜一听,邵北这是要把房子铺子送人?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吗?
邵北:“另外,西京的驻站嘛……”
邵北想缩减驻站节省心力情有可原,但设在别处的驻站犹如房屋之茅草,多点少点尚可调节,可西京犹如屋之大梁,撤之动摇门派处世根基。
陆晨霜脸色一凛:“连西京的驻站你也要撤去?”
邵北抬手示意:“非也。西京乃都城,保留驻站另有含义,不可擅动。不过西京那处铺面绵延整条街道,开销既大,又徒增了许多烦忧,我想留下独栋,撤之一半。另一半就赠与接替各地驻站的这个门派,使之在都城有所根据,也好教原不知其侠名的百姓能够信服,我更是与之好相互照应。”
既有真才实学,又在修仙界中侠名远播、素有佳话,而百姓却知之甚少,这番形容足见这个门派历史悠远,但地处偏僻。邵北已说得如此具体,这门派不正是……
邵北矜持一笑,道:“我将这些现成拱手奉上,若要提出些要求,不算过分吧?”
陆晨霜侧脸望去,见邵北正看着他,且似乎有些许光或影从那双眼里冲了出来,蓦然闯进了他眼中,又扑通落进了心底,教人心惊又刺激。
看人精气神,观目光如何可占上七分,单凭这眼神,陆晨霜信了当年宋衍河昭告天下的说辞。若邵北将来没能通晓天地之法,任他宋仙人做了哪路神仙,每年的祭礼也莫要想看到昆仑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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