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子最后还是穿上那身土布军装,没办法她不可能一直在被子里呆着,只是她将腰身和裤腿都改瘦了,显出了些曲线来。现在的生活秀子最大的感觉就是荒诞,每当有外人在时淑姬就喊她“秀子同志”,这个称呼秀子始终适应不了。
淑姬现在努力追求进步,变得革命起来了,秀子说她是墙头草,淑姬也不反驳,她的革命也确实是糊涂的,只是一种本能的觉得不这样就活不下去。反正活着比什么都强这错不了。每次去开会她也听得云里雾里,记住一些关键词然后再向别人学嘴,可想而知她给秀子开会的效果。后来会少了,外面搞起了□□,一天一对青年男女在小公园偷偷幽会被人抓住了,竟被挂着牌子游街,女方还被剃了个阴阳头,说是对她搞破鞋的惩罚。淑姬问旁人“什么叫搞破鞋”,别人告诉她一切没有结婚而有亲密接触的男女都叫搞破鞋。淑姬吓了一跳,想想自己跟秀子的关系,那不是比搞破鞋还严重得多吗。
她越想越怕,回来后就不敢再招惹秀子了,生怕被人抓到把柄然后剃掉一边头发去游街示众。在美色和小命之间,淑姬是宁愿舍弃前者而保住后者的,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怂。秀子不一样,生活已经够苦了,还不让她在淑姬那里开点荤腥,这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她狠悍起来是要色不要命、色胆包天的主。在秀子“你不依我,我现在就去揭发你。”这句威胁面前,淑姬心里骂一句“活土匪”,只得依从。只希望邻居们不要过分好奇来窥探她们的生活。否则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
随着穿衣,她们吃的食物也越来越糙,而且量也少了,如今外面的形势秀子也清楚,所以也不能怪淑姬没有尽力张罗。整个国家食物极度匮乏,按量配给,很多人家都闹饥荒了,特别是那些孩子多的人家,更是饿得面黄肌瘦的。淑姬她们也终日只能够个半饱,鸡呀,鸭呀那些食物秀子是不敢奢望了,如今只要有个烧饼她就很满意了。淑姬想尽一切办法来满足她,每次当她将这些食物小心的从衣服里面掏出来递给秀子时,秀子真是感动得不得了,因为她知道这点吃的都是淑姬偷鸡摸狗弄来的。
其实现在这样淑姬心里暗自有点小得意,以前秀子老是显着她的优越感,处处都压着她,现在秀子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什么都得靠她淑姬了。这些她当然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是不敢显露出来的,不然秀子有得她好受。
秀子一直都很纳闷怎么她那些钱就不能买东西了呢?那么一大笔钱,本来可以够她安安心心吃到老的呀。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就是不能接受。于是就将钱都搬到炕上去,夜来无事时就数着它玩或拿着她砸淑姬。淑姬明知道这些钱现在相当于废纸,但每次秀子将一扎钱朝自己撂过来然后很阔气地说:“喏,赏你的,拿去玩。”淑姬总是忍不住会有那么一点小激动,她有时也会在心里鄙视自己怎么就跟没见过钱一样呢,但接着一想自己这辈子可不是没见过什么钱吗。秀子见她这样子,也能暂时找回一点有钱人的感觉,明明是个游戏,倒也都能让两人满足。也是苦中作乐,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一年年的熬。
关于生计,淑姬找了个工作,替人糊火柴盒,这个工作虽说辛苦又赚不了太多,但可拿到家里来做,少了许多是非,两人都比较安心。幸亏她们就两个大人需要养活,没有一大堆孩子吃饭、上学等问题要操心,这省了许多事。她干活时,秀子就看看书,有时也过来帮帮忙,两人就感慨,“咱俩都不笨,咋会混到这步田地呢。”两人甚至策划过回朝鲜的事,后来发现没有组织的介绍信,她们连出这座城市都困难,何况还有路上的吃穿住行问题没法解决。也就只能耐着性子过得去看了。
慢慢的秀子也能适应那些臃肿的灰不灰的土布大棉袄了,睡火炕也像淑姬一样觉得适意了。有一天几个月没出门的秀子,经过一处建筑从玻璃门上看到自己的样子,已经跟当地中国妇女没区别了,哪里还有一点以前秀子小姐的影子呢。她心里一惊,习惯的力量竟如此强大吗。可是在大环境面前,她也是无能为力,不能有丝毫改变,想也只是白想。幸好有个淑姬捧着她,一直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秀子小姐,不然真没勇气这样窝囊的活下去。
那些年月里外面乱糟糟的闹,幸好外人看她们是两个女人,也未过分为难,淑姬在外面装孙子做好人,搞好邻里关系,秀子几乎不怎么出门,这样也好,不然淑姬又得多担着一份心。终于她们熬到头了,大家都不革命了,整个国家慢慢地恢复秩序了,而且还重视起人才来。
那些年里秀子无事就呆在家看看书,淑姬以为她只是打发时间,没想到她靠着一本字典和几大卷马克思著作学会了德语。问她为什么要学德语,她说既然这个国家信仰马克思,她就要去看看马克思到底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人民专政就要作废她那么多钱,还不能找地方去说。她为了一个答案竟然就能够去钻研一门外语,需要极大的毅力和悟性,这位小姐又一次让淑姬惊诧了,接着就只剩下顶礼膜拜的份了。反观自己这些年来只顾着弄吃饭穿衣的事,每日说着中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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