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是,堂堂一宫之主,相貌可媲天人,武功盖世,家财无数,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把他这个店小二当回事呢?
他这种店小二的心会不会疼,会不会碎,本就是无所谓的事。反正就算碎了,再粘粘就行了,或许用不了很多年,便能完好如初。
而有些人,则生来就令人怜惜,心地善良,清雅出尘,脆弱得跟琉璃盏似的,哪怕缺了个小角,也会令所有人为之心疼遗憾。
相比于他这个心眼不怎么好,胆小怕事,贪财忘义的市井小民,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如果这事发生在安然身上,他一定会修眉微蹙,面容凄楚,带着无尽哀伤决绝离去,另伤他的人愧疚心疼不已。
而小二则绝不可能是这种风格。
小二收拾起自怜的心情,也丢掉骨气自尊什么的,冲长乐无耻一笑,“怎么着,刚找着新欢就要赶我走了?老子偏不走,你他爹的睡了老子那么多次,老子就在这儿吃你的住你的。你想跟安然好?老子偏就搅合得你们成不了!”
说完,小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想要走得大气凛然。可惜还没走两步就因为腿麻打了个趔趄,灰溜溜地现出原形。
长乐没追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瘦小的一点也不挺拔出众的背影消失在苑门之后。
他觉得有些奇怪,刚刚和安然轻吻的一下,并没有和小二接吻时那种火热得能燃尽一切的感觉。
这让他有点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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憧憧树影,簌簌凄风,碧叶被夕阳染红,一切都静静的,就连归巢的鸟儿唱出的歌都带着股寂寥的味道。
小二一个人走在狭窄的小路上,四下无人,只有草叶发出的沙沙声。
他脑子里还恍恍惚惚的,像梦一样不真实。
他后悔了,不应该在那个时候去找长乐,如果他没有去,就不会失去他心中的那个闵然。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他幻想了千百次的相知相守,到头来被一个残酷的真相击打得粉碎。
他的幸福,再一次被安然夺走了。
脚步一顿,他忽然跪下来,双手撑着地面,狠狠地抓住手下的草叶。发红的双眼中是令人心悸的恨,本就平凡的面目,一时显得有些阴戾了。
他回想着小时候,爹爹摸着刚刚练完剑的安然的头慈爱地笑,而他却一个人拿着木剑站在一边,像个多余的影子。行冠礼的时候,爹爹亲自为安然束冠,而他的冠礼却是苏伯为他行的。七城会的时候,爹只允许安然露面,于是天下只知道安盟主有个惊采绝艳的儿子名叫安然,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偷偷躲在后门往里看的安常,羡慕着弟弟,嫉妒着弟弟。七城剑派里的弟子都说师父的大儿子不务正业,胸无大志,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却没人知道他有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像安然一样,当爹最得意的儿子。
可事实上,安然根本就不是爹的儿子。
连他的亲爹也会选择安然,就连血缘也不能让他胜出半分。
这一刻,小二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杀了安然。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不论他如今有家不能回,没有去处,形单影只的情境是不是安然造成的,如果没有安然他是不是真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有一点他十分确定:只要安然活着一天,他就不可能幸福。
但是安然武功那么高,而他却是一个什么本事也没有的小二,要想成功,实在是很难。
“该怎么办呢?”小二抬起头,看着头顶一片金色的叶子,轻轻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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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忠刚刚在屋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身上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看样子明日就可以觐见主人。
此时敲门声响起,拉开门,却见小二站在门外,安静地看着他。
“是你?”闵忠有些惊讶,看了看天色,“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小二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问你件事儿。”
闵忠觉得小二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他轻轻关上门,拴上门栓,转过身来,“什么事?”
“你杀一个人要多少钱?”
“为什么问这个?”
“你就说吧,多少钱?”
闵忠微一蹙眉,但还是回答,“得看是什么人了。”
“住在惊蛰殿的那个安然呢?”
闵忠一惊,猛地抬头,“你想做什么。”
小二从身后背的小包袱里拿出一个瓦罐,塞到闵忠怀里,一脸决绝,“这是我这辈子所有积蓄了,我要买那个安然的命!”
闵忠愣了,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个黑乎乎的罐子。这一坛钱恐怕连半条人命也买不了,更遑论是武功高强的安然。但是,跟着小二的时间也不短了,他知道小二有多么宝贝这一笔即使对于他来说也分外微薄的财产。
而小二现在要用他全部家当,来求他杀了他自己的弟弟。
闵忠先小心地把罐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然后低下头,认真看着小二,“出什么事了?”
小二大睁着一双眼睛瞪着他,半晌,说,“我知道我钱不够,但我以后会慢慢还给你的。”
“不是钱的问题。但你为什么要杀你弟弟?”
“他不是我弟弟!”
“……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只说你做不做?”
小二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是坚如磐石的执着,闵忠看着,就知道事情大条了,多半是小二撞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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