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侥幸得到自由,急忙用被扯烂的衣裳盖住身体,抬头朝那位薛统领看去,待看清他的面容之后,陡然一惊,因为那薛统领竟与薛炼生得有五六分相像!他也姓薛,难道他与薛炼是兄弟?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那薛统领瞧了沈嘉禾一眼,惊艳之色一闪而过,脸上冷酷的表情竟与薛炼如出一辙。
沈嘉禾几乎可以确定,这位年轻的薛统领应当就是薛炼的弟弟。
薛统领冷眼看着那几名束手而立的男子,沉声道:“立即滚下山去,回去各领五十大板!”
几人齐声应是,速速离去。
薛统领走到近前,脱下外袍扔到沈嘉禾身上,然后背过身去,道:“穿上罢。”
沈嘉禾急忙穿上,又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才低声道:“穿好了。”
“你家住哪里?”薛统领依旧背对着他,道:“我送你回去。”
沈嘉禾道:“不必了,我就住在山脚下,自己回去便好。”
薛统领道:“既如此,你便速速下山去吧,山中危险,不要再孤身上来。”
说完,他举步欲走,沈嘉禾忙道:“等一下!”
薛统领微微偏头,却不回身,道:“还有何事?”
沈嘉禾问:“你叫什么名字?”
薛统领沉默片刻,道:“薛灼。”
沈嘉禾追问:“哪个灼?”
薛灼道:“‘灼烧’的‘灼’。”
沈嘉禾心下怆然,很想问问他是否认识薛炼,犹豫良久,到底没有问出口,只道:“好,我记住了,薛灼,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薛灼道:“原本就是我的手下做了错事,你不必谢我。你切勿再停留,快下山去罢。”
沈嘉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恍惚看到薛炼渐行渐远,一时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最终却只是叹息一声,落寞地下山去了。
下山之后,沈嘉禾去附近的山涧将自己仔细清洗一番,换上干净衣服,随便摘了些野果垫肚,便回茅屋收拾行李。
他担心那几个人回来报复,决定明日一早便离开这里。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两本书并几件衣服,还有赵佑霆送他的那个指环挂坠。
山中天黑早。
沈嘉禾躺在稻草铺成的床上,却不能入眠,干脆起来,来到薛炼墓前,席地躺下,望着黑魆魆的天空,自言自语道:“薛炼,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薛灼?他和你真像,不仅长得像,神态也像,说话的语气更像。他今天救了我,是不是你在冥冥之中仍保护着我?薛炼,你说我应不应该把你的死告诉薛灼?还是说就让他以为你还活着,活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我自作主张选了后者,因为我觉得那样他会过得开心一些。唉,如果我能和他成为朋友就好了,但是不可能了,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想去浔阳找魏哥哥,找母亲,但是我又害怕……我当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就是想家了,想家人了,我漂泊无依了那么久,累了,倦了,想回到那个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的家在那里,我父亲的亡魂在那里,我的母亲或许也在那里……薛炼,你让我一直往南走,让我去南明,但是,我还是想去浔阳,想回家,你别怪我……我明日一走,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来看你了,你也早些找个好人家投胎吧,不要再像这辈子过得那么苦了。薛炼,再见了。”
沈嘉禾将所思所想一股脑说了出来,觉得心里畅快多了,于是起身回了茅草屋,上床躺下。
昏昏欲睡之际,他忽然被一声巨响震醒,惊惶坐起,被闪烁的火光晃得睁不开眼,只听有人喝道:“把他抓起来!”
立即有人冲上来将沈嘉禾按在床上,用绳索捆住他双手,将他架到地上。
沈嘉禾这才看清,那为首之人竟是白日里才有过一面之缘的薛灼!
“薛灼?”沈嘉禾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薛灼却不答,展开手里的一张纸,走到沈嘉禾面前,放在他头侧比对片刻,道:“果然是你,沈嘉禾。”
听到薛灼唤出自己的名字,沈嘉禾如遭雷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裴懿竟然将通缉令贴到了北岚!
沈嘉禾顿时万念俱灰,此生从未如此绝望过。
他不想逃了,逃不动了,便这样罢,听天由命罢。
他被薛灼带到一处宅邸,停留一夜之后,薛灼亲自押送他,离开掖阳,离开北岚,路过丰泽,至嘉隆乘船,直往浔阳而去。
一路上,沈嘉禾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他吃饱了便睡,睡醒了便吃,一天一天,如行尸走肉一般。
半个月后,他们抵达浔阳。
他终于还是回到了故乡,虽然是以一种他最抗拒的方式。
沈嘉禾坐在马车里,说了一路上的第一句话:“能不能帮我把窗帘撩开?我想看看外面。”
薛灼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伸手为他撩开窗帘。
风雨飘摇十三载,一切都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但那些遥远的、原以为早被遗忘的旧时回忆却还是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元宵灯会,父亲将他驮在肩头赏花灯,他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糖屑掉了父亲一头。
他被野猫挠了手,哭着跑回家去,母亲将他抱在怀里哄。
他半夜被噩梦惊醒,跑到父母房中去睡,最喜欢趴在父亲身上,耳朵贴着他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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