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初生的绿叶在叶清时的剑气下被打落得纷纷扬扬,他轻灵飘逸,孤鸣柔韧如蛇身,剑尖隔空点过几丈外的树木。
剑止,风亦止。
叶清时收回孤鸣,刚才那几棵树木树干从中应声而裂。玄阴经的确让他修为速增,可是今日,他却无法全力投入,连自己也不想承认,他的心思,在几里之外的那间旧宅里。那人是否已走远,还是硬拖着伤在死撑。可这些,早就不该是他顾念的事情,他叶清时,凭什么要惦念着一个人心里装着叶清晚的人?孙景文和他,本就缘尽于此,而他对孙景文,也早已仁至义尽。
他默默拿出剑,强迫自己专心练下去。
今日他故意练到了很晚,准备回程时,已快到亥时,天上又下起了小雨。那人该是回去了吧,这样想着,却又有一刹那的念想,希望那人还在。
快些走吧,不要出现在他眼前了,也好断了他一切执念。
明明是别人有求于他,他却心虚地忐忑了一路。推开门的瞬间,目光触及的第一个地方,便是昨日里那人跪下的地方。屋子里没有光,四周黑得出奇,冰凉的细雨飘在身上,叶清时看得仔细,院中那黑色的身影还保持着中午的姿势,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真是可悲,他根本还是放不下。
叶清时没有说话,快步走过庭院,回到了屋内。
孙景文听见“哐”的关门声,他知道是叶清时回来了,他伤得有些迷糊,连叶清时走过院内也不知道,天空已经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地上的土也变的泥泞。屋内亮起了暖光,叶清时将门和窗户都关得严实,孙景文只能透过窗纸看见他清瘦的剪影,见他在主屋里收拾了片刻后,来到次屋中睡下了,油灯吹灭,一切又漆黑得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没有光,也没有声。
孙景文跪得腿已经麻了,他不知道这样是否能让叶清时改变心意,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愿意放弃,用叶清时的半条命,换叶清晚的一条命,对叶清时来说,的确太过残忍了些,孙景文心中忽然隐隐作痛,就跟那几日一样奇怪的感觉,心痛伴着身体的痛,他却咬牙强逞。
那边屋内,叶清时侧卧在老旧的木床上,听见屋外嘀嘀嗒嗒的细雨,辗转难眠,思及院内的人,也是一夜没合眼。
次日清晨,细雨像柳絮一样飘落。
叶清时推开门,见孙景文唇色发白,胸前血渍都已凝成黑色,怕是下一刻便会倒地不起。
叶清时走到他面前,冷冷道,“想要叶氏的心,你又何苦哀求于我。”
孙景文抬头。
“你身边不就有吗?你也不必弄得如此狼狈。”
“清时,你的意思是……”
“叶淮虽然自私之极,但为了他最疼爱的儿子,或许他愿意牺牲自己。”
叶清时疏离自己父亲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放在心底,从来都不愿意面对的,他宁可相信他父亲有苦衷,事实并没有那么残酷,那么他还可以以为,他父亲是真心待过他的母亲,和年幼的他。他的父亲,曾经是有过机会救母亲的,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叶府上上下下对这件事只字未提,可见在他父亲心底,母亲其实也没多重要,这是叶清时从小到大都不敢去细想的一件事,而如今,他再不用那点可怜的亲情自欺欺人了。
孙景文看见希望的眼眸又黯了下去,“叶老爷思子成疾,早已病倒在床,若要他取心,这条命怕都是没了,叶老爷年事已高,我也不忍他受这剜心之苦。”
叶清时抬眉,“那你便忍心我受这剜心之苦?”
心中一阵绞痛,孙景文捂住心口,叶清时的反应让他心生愧疚,“清时你听我说,并非你想的那样,叶老爷年事已高,不说他能否承受得住这剜心之苦,他心神也已老化衰竭,若是强行给了清晚,只怕,只怕……”
只怕叶清晚也活不久是吗?呵呵呵呵,好啊孙景文,你求人救叶清晚,却还在挑三拣四的。
“所以我以为,清时你若肯出手相助,叶老爷不用以身涉险,清晚可以得救,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所有痛楚减到最小,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叶清时俯瞰着他,心如死灰,“那是他们的痛楚,不是我的。”
心绞痛,越来越痛,孙景文用力按着心口,喘着粗气才能说出话,“清时,对不起……”他难受得有些迷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叶清时的衣摆。“清时对不起……我真的很想救清晚……”手指只想用力地拽住什么东西来缓解这心口的难受,玄色衣摆被他捏得泛起皱壑,“我愿意一直陪着你,陪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救清晚……”
叶清时想笑,想大笑,这还是那个自负盛气,潇洒俊逸的孙景文吗?一代正义侠士居然跪倒在他的脚下,拉着他的衣角苦苦哀求着他。
而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叶清时要走,孙景文拉得更紧,“清时!”他缓了好一阵,那心痛的感觉才好受了些,他抬起头,“清时,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的……只要你愿意救清晚,从此我绝不再回白龙镇,绝不再见清晚,一生一世留在你的身边……清时,我可以做任何事……”
叶清时回眸,知道孙景文是豁出了一切,连命,连尊严,什么都不要了,他竟能为叶清晚做到如此。
叶清时冷笑,“好啊,那你就留下来伺候我,什么时候把我哄得开心了,或许我就把心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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