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婕的心狠狠沉了一下。
她犹豫了三秒,才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牙刷架上立着两只电动牙刷,毛巾也是一对。假如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什么,还可以自我安慰儿子大了交了女朋友,洗手台一角的两只剃须刀,实实在在给了蒋婕致命的一击。
她眼眶有些热。
“诶?有人来了?”方岱川从外面进来,看见门口两双鞋。
蒋婕低头抹了抹眼睛,走出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是我们来了。”
她没错过儿子眼中一瞬间的慌乱,那双眼睛差点击碎她全部的心理建设,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才笑道:“你老舅给你寄了些螃蟹,还有芡实,还嫩着,你趁着壳湿着的时候吃,别放干了,就老了。”
方岱川吞了吞喉结,自以为小心地往厨房里瞥了一眼,见没有什么端倪,这才稍微踏下了心,拉着母亲坐到沙发上:“哎呀妈,你看你们,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要是不在家呢?”
蒋婕别过了脸:“我有钥匙,你不在家就把东西放下我们就走,你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还要关起门来背着人吗?”她说这话时,到底没有克制好自己,尾音有些扬起来,隐约有一点点哭腔。
李斯年剪螃蟹的手指一抖,剪刀戳进了自己的食指里。
方谨没听清外面娘俩在说什么,正在和李斯年闲聊,他看着李斯年笨手笨脚的样子笑:“你弄螃蟹这业务不熟练呀,还得再练练。”
李斯年忙点头道:“您说的是,我再好好练几年。”
“中午尝尝我的手艺!”方爸爸得意地说道,“我也做了好多年饭了,你这还得练呢,男人嘛,都得会做饭,一块儿过日子,总得有一个会做饭会收拾的家务的,要不还不得翻天。”
爸爸熟练地将蛋清和蛋黄分开搅拌,倒进白醋和姜末,飞快地搅打,一边叹了口气:“川儿就是被他爷爷宠坏了,什么也不会做。唉。”
李斯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傻人有傻福,没准川儿哥娶个太太,正好会做饭呢。”
“嗨,”方爸爸嗤了一下,“这会儿一家就一个,小姑娘们也是从小被爹妈疼出来的,会做饭的少。”
李斯年低头掰螃蟹腿:“喜欢他就愿意为他学呀。”
外面,方岱川把妈妈拉到了书房,关上了房门。
“妈,”方岱川低头想了半天,“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蒋婕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低声捂着嘴,额头抵在方岱川的胸前:“你是怎么回事儿?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个毛病呀!”
方岱川犹犹豫豫地揽住妈妈的肩:“其实早就有,小时候就有苗头。”
“是不是因为妈妈?”蒋婕抬起脸来仰视着儿子的脸,“你小时候见妈妈,妈妈总是穿警服,舞刀弄枪,大大咧咧的,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
方岱川失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的妈!没有,跟你没关系,我就是纯天生的,您快别瞎想了。”
蒋婕唔地一声哭了:“你就是我生的,怎么能跟我没关系呢!”
方岱川抽了张纸巾,捧起妈妈的脸,为她细细擦干:“妈妈,我是你生的,你是我最亲密的亲人,我不想瞒着你。他就是李斯年。”
蒋婕闭上了眼睛。
“他过得很苦,爸爸从小死得早,妈妈和外公也不是什么善茬,一直也没享受过什么家庭和乐。跟普通出柜还不一样,他可能不太会处理和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因此一直不敢和你们坦白。”方岱川轻轻抱着妈妈,看着妈妈头顶的白发,眼底也一层一层发酸,“但是我想得到你们的祝福,我爱你们,也爱他。”
他台词功底很好,说“爱”这个字的时候,又清晰又缱绻,让蒋婕无言以对。
“妈妈不是不想祝福你们,”蒋婕整理了一下情绪,吸了吸鼻子,“妈妈是害怕。妈妈没办法陪你一辈子,你们没有婚姻的保障,能走长远吗?外面的人怎么看你们?你的工作又是……一举一动都在聚光灯底下。妈妈是害怕。”
方岱川笑了笑,用和爸爸如出一辙的眼睛看着母亲:“只要你们不反对,外面再大的风浪,也击不垮我。我可是警界霸王花蒋婕的儿子呀。”
吃饭的时候,蒋婕一反常态,一句话都没说,李斯年表面上陪着方爸爸谈笑风生,背面汗已经湿透了衬衫。
他和蒋婕的目光在饭桌上不经意碰上,一个母亲的伤心与惶恐,恳求和嘱托,沉重得让李斯年握不稳筷子。
“你今儿怎么了?”方谨笑着给妻子夹了一筷子菜,“我做的不合你胃口?”
蒋婕看了看儿子祈求的狗狗眼,又看了看诚恳的李斯年,微微摇了摇头,夹了一筷子菜轻轻放到李斯年碗里,轻声说道:“你多吃点。”
李斯年眼眶一红,筷子瞬间脱手而出。
送走了爸爸妈妈,方岱川浑身瘫软在沙发上,捏着贝塔的耳朵笑道:“可吓死我了。”
李斯年坐在一边给自己倒了杯酒:“我才真是被吓死了。” 手指颤得厉害。
方岱川想起那张报告,李斯年的药物成瘾和中度抑郁,精神紧张的时候会有瘾症。不知道的时候还罢了,既然知道,他怎么也不能看着李斯年用酒瘾压药瘾。
他夺过酒杯,自己仰头喝了个一干二净。
李斯年有些诧异地盯着他。
“以后不许你有酒瘾,也不许有药瘾,”方岱川带着葡萄酒气息的嘴唇轻轻碰在李斯年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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