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身后,无数存活的夏国百姓涌上街头,拼命撞击铜铸的城门,无奈城门在外头紧锁,更因为灼热火浪,金属浇筑的城门如同热锅一般,疯狂的百姓再次凄厉地嘶吼起来,取了所有他们能够到的工具撞击城门,却在迅速蔓延的火势中一个个浑身烧灼。
满城里已是一片火海。
火焰攀上城楼,绳索断裂,岑季白的尸体坠落在朱雀大街上,很快也被火焰吞噬。
岑季白原以为一死百了,虞从邕那一箭射来的时候,他竟然有一丝解脱之感。被绳索悬挂了太久,已无法知觉疼痛。但以虞从邕的箭法,不会有错的,那一箭该是射杀了他吧?而他的身体明明已经坠地,为何他还漂浮在这里?难道就连死亡都无法解脱他……
不,为什么,凭什么?
要这样惩罚他?凭什么!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他不是没有筹谋过,可是没有用处。天灾、人祸、叛徒……总是意料之外,总是措手不及。老天竟然要惩罚他,呵呵,难道,他受的惩罚,还不够吗?老天眼是瞎的,瞎的!
许久未曾涌上的愤怒情绪,瞬间袭卷了他。强烈的不甘、仇恨、恼怒同火焰一起燃烧着他,他拼命地想要挣脱,想要逃离这座带给他太多耻辱太多痛苦的城池,却在下一刻停止了一切徒劳的挣扎。
他想,即便让他离开,可是离开之后呢?
他是无处可去的。
丞相万与闻劝降时,许多人跪在王宫门口,乞求年轻的夏王开城。虞从邕许诺,不杀百姓,不抢金银。
岑季白麻木地穿过朱雀大街,到定南门外献上国玺。而后,虞从邕将他高悬在城楼上,叫他眼睁睁看着虞国同北狄人冲进陵阳城中,烧杀劫掠。
“本将军虽然答应了,可本将军的兵士不应啊。”虞从邕阴冷地看着他,道:“当初你击杀我儿时,可曾想过这一天?”
岑季白冷笑着,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虞从邕想要他绝望,痛苦,一无所有,但岑季白除却麻木,没有更多的反应可以给他。他就这样,已经这样,看了三天。
他刚出生就没了生母,先王将他放到无子的周夫人殿中抚养。周夫人美艳无双,多年来荣宠不绝,却因为过多使用香料的缘故,一直没有生育。岑季白不知身世,一直拿她当作亲身母亲,拿她的父兄当作自己真正的亲族。但大概是没有血缘之亲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过世的母亲,周夫人待他,一向是苛刻又恶意。
周夫人的荣宠很快被宋丞相之子宋之遥夺走,那时候,她才开始重视这个名义上的儿子。
这世界上有一种秘药可以逆阳转阴,男子服用后可以孕子,是几百年前一名医师为自己的伴侣研制。因为此药缘故,男子间的亲事,在夏国也是可行的。不过此药需要连服三年,三年中,由于男子身体结构上有所变化,更需静养调理。不过即便三年过去,服药的男子也极难受孕。况且男子生产时没有产道可用,只能由医师剖腹取子。
普通男子自然不愿承受这样的痛苦,而战乱之年,男子的战力又更为重要。为了防止有人以势相逼,朝廷对于男子间的亲事,对于此药的买卖也设定了一系列严苛规则。不过以夏王这样的身份,他喜欢宋之遥,娶他入宫,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那些敢于谏言的人,几年前就已经被他杀尽了。
宋之遥本是岑季白开蒙的学官,及冠之年的太学博士,他的抱负在庙堂,绝不在帝王的后宫中。但帝王的权势并非他可以拒绝。尽管从不对夏王假以辞色,夏王对他的荣宠却胜过任何一位夫人,也胜过大王子岑穆同之母方后。
周夫人有多厌恶宋之遥,后来就有多厌恶林津。
但林津这门亲事,本来也是因周夫人之故,才定下来的。想到林津,即便是身为亡魂的岑季白,亦是心口悸痛不已。
岑季白一直是夏王较为喜欢的孩子,初时因为周夫人,后来因他是宋之遥的学生,再后来,因他是最有战功的王子。
他同林津相识,在夏王广十年,也就是岑季白三岁那年的元夕宫宴上。
二王子岑秋和戏弄岑季白,说是在场众多臣属的乖巧女孩,岑季白若去亲一个人,就能定下来做王妃,至于王妃是什么,王妃就是永远会带他玩,会谦让着他的人。
年幼的岑季白很开心,他想要王妃,听起来,王妃是比父王与母亲,比两个哥哥好上太多了。他选了宫宴中最好看的那个人,白色的袍子,眉眼清亮,他端坐在席上,像是雪地里长出来的一树白梅。
岑季白选中的是五岁的林津,他偷偷跑过去,在林津脸上亲了一口,要他做他的王妃。
在场所有人先是一惊,随后便是看作小孩子玩笑了。岑季白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父王责罚,反倒因为他期待又欢喜的小表情,将夏王逗得捧腹,丰厚地赏赐了他……
如今的岑季白觉得可惜,他不记得详情了。
岑季白五岁那年,夏王带他去梅山看寒梅。
夏王真正要看的并不是梅花,他是要去看那个新任的太学博士,将为岑季白开蒙的先生宋之遥。岑季白被夏王撇在原地,他自己四处游走,倒在清风崖边救下了差点滑下山崖的林津,他竭力拉了他一把。
林津说他是来找四弟林浔的,林浔贪玩,跑得不见了。
岑季白想,如果是他跑得不见了,穆同跟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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