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他怎么就不记得?他想要不记得?
有时候,谢锦天真不想遵守所谓的诺言了。他就是个小人,就想见见易杨把话说开了!可每当一冒出这想法,易杨出现在他婚礼时那张麻木的脸与精卫中心里嘶吼时血红的眼便交替着浮上来,轻易使他动摇。
为了平复这种此消彼长的念头,谢锦天将茶几底下那一子模型碎片都找出来,每天花点时间修复。因为是精细活,他又总是做着做着就出神,因此进度十分缓慢。可每完成一部分,时间便仿佛倒退一点,一直退到洒满阳光的儿时的午后,退到那一根红线交到易杨手里的瞬间。
当时,他们简单得近乎天真。
谢锦天一想到那时的易杨,便觉得心中被剜了个洞,呼呼地吹着寒风,无论填补什么都是枉然。他因此辞去了医院的工作,在一家民营的心理机构里挂职,有个案才去,时间自由了许多。这样他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事。
比如,跟踪易杨。
一开始谢锦天还骗自己说是因为担心易杨,想看看易杨知道“仇家”下场后会作何反应,最近过得可还好。但久而久之这便了一种习惯,甚至到了放弃稳定工作来迁就的地步。他把阳台封了,隔出一间房间,里面陈列着易杨还给他的那些园林模型,墙上贴满了照片。这是他用当年易杨淘来的二手相机拍的,那相机是偷窥的眼,见证了他曾经的一举一动,而如今,这只眼调转了方向,窥探起曾经的主人来。
易杨低着头在路上走、易杨凑着光研究古籍,易杨穿着汉服讲解习俗……点点滴滴,他都如数家珍地记录着,按着时间顺序钉在墙上,直到排列不下,才将之前一个月份的照片撤下来夹在《国史大纲》里,后来连书里也夹不下了,他对着那些几个月前拍的散落的照片发怔,就好似那些是从他心底溢出的情愫。
他在模仿着易杨跟踪的过程中,渐渐褪下骄傲与自负的外衣,以一种卑微的视角终于体会到了如影随形却不被知晓的落寞与卑微,知晓了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的无奈与沮丧。他似乎正在渐渐变成易杨,成为他的影,成为他的镜,在精神层面结合得□□无缝,却又最是孤单。
他的心,因此而变得敏感而柔软,情绪层层叠叠地丰富起来,甚至能能感知到所有细微的波动。他因此被一位来访者介绍上了电视节目,随后被相亲节目相中,成了驻场的心理咨询师,为嘉宾们解读情感。
他向来是富有表现力的,在台上,他风趣幽默、却又一针见血,很快便红了起来,媒体邀约不断。但每次面对镜头时,谢锦天总是忍不住想象,易杨此时就坐在电视前怔怔看着他,看他侃侃而谈,看他头头是道。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相见?
他们隔着屏幕、隔着网络、隔着镜头,互相知晓着彼此的近况。
谢锦天因此回来总要回看有自己参与的节目,兀自揣摩着易杨看到时会是怎样一种心境。每当这时,黑猫警长总在他脚边温柔地蹭着,它已经完全将他当成了主人,任凭谢锦天将他抱起来询问易杨的种种,再喃喃着自问自答,好似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第五十七章 方圆几里
双肩耷拉着,披散着半长头发的脑袋像饱满的稻谷似地垂向一侧。萎缩的双腿绵软地架在轮椅上。分明是截瘫,却好似双目失明,眼中黯淡无光。上了年纪的护工将他那显得斯文的半框眼镜摘了,嫌搬运时总蹭到脸,而他也不提什么意见,好似灵魂与*的链接早便断开,谁如何对待这具身体都与他无关。
房间的空调开得太足,易杨的毛衫领口被后颈的汗打湿成个月牙,他终是放弃了问话,知道跟前这个仿佛已踏进坟墓的男人是不会回答他了。他来找他,也是下了好一番决心的,毕竟这是个曾为人师表的疯子。他为感情痴狂,最终也落得个飞蛾扑火的下场,或许这也正中他下怀?他再也不用担心那个男人离开他了,这便是结局,便是终点,再无其他可能。
一旁的护工将餐盘端进来,放下,又端起来,易杨瞥了眼钟,已是午时。
见易杨起身要走,那护工倒又不好意思起来,放下餐盘几步追上来,法令纹往边上撇了撇,又收拢,小心翼翼道:“在这里那么久,也就你来瞧他,这几晚他总嚷个不停,隔壁床都投诉了……”
“嚷什么?”易杨仿佛揪住了个线头,轻轻一扯,千丝万缕。
“瞎叫唤!做梦!嘴里跟含了个枣似的!”老护工眉心的褶子都拢在了一处,“有次把他摇醒了,还掐我,说我要害他!”
“有喊谁的名字?”
老护工点着头回忆了半晌:“谢……谢什么来着?三个字的!”
不用说下去易杨也知道了答案,他甚至有些害怕名字被说全了,仿佛一出口,便惊醒过来,发现自己依旧被黏着在的巨大的网上,满足着谁狩猎的乐趣。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几乎可以肯定,之前那股窥探的视线绝不是他的臆想。也许此时,那双眼也正从背后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沾沾自喜地品尝着他被写在剧本上的悲喜。
易杨猛地转过身,却只有一望无尽的长廊。可那每一个病房的门洞都仿佛藏着个人影,咳嗽着,谩骂着,期期艾艾地□□着,甚至正往方烁嘴里喂饭,一勺接一勺,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易杨只觉得自己也被堵得透不过气来,等回过神来时,已从消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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