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翁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子,满眼遗憾道:“当年赵蒙和若是听我一言,愿意留下,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饮漓苑的事,赵临川也听得赵蒙和说起过一二。只是艾翁劝说赵蒙和的事,赵临川是不曾听赵蒙和提起过的。
也许赵蒙和根本没有将此事挂记在心上。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不回到岳陵城的。
因为一定要回去,所以也不愿意将可以留下的事,放在心上;因为这留下的可能他赵蒙和从不纳入考虑,所以不愿向赵临川提起。
赵蒙和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结局写死,从来不参杂任何其他的序曲。
随着赵蒙和的意愿,赵临川来这岳陵城走了一遭。如今的他,已是一身的释然。
赵临川道:“如果留下,那他就不是赵蒙和了。”
如果他留下,那自己也不是赵临川了。
没有赵蒙和,就没有现在的赵临川。
可赵临川竟有一丝丝的贪念,他希望赵临川不存在。
如果赵临川不在,此刻的赵蒙和是不是可能会在漓水岸边,看清水明澈,享清风拂面。
艾翁抬头注视着身旁的赵临川,这个人和赵蒙和有着一样的坚韧。不过却比赵蒙和多了分阴柔和释然。
他们的不同路途,全然来自于所选的不同道路。
一切选择不过两个字:放下。
而赵蒙和,偏偏就是放不下。
艾翁回想起,顾融每次来饮漓苑偷闲,便会和自己谈起赵蒙和的种种。
回忆里,满满的悔恨与遗憾。
饮漓苑内,叶红蓼漫无目的的在青石子铺成的曲肠小路上慢着步子。
身后两步远处,一身薄衫的溪苏不远不近的跟着。
叶红蓼的闷气还没消。一是因为艾翁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面的训斥自己;二来是艾翁不满自己也就罢了,还公然指名道姓的批评将军的不是,而溪苏里外阻止自己反抗,向着艾翁,向着外人。
刚才餐桌上就是因为一直气不过,才不愿和溪苏说话。现在也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才不愿理睬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溪苏。
但是还是忍不住走走停停,不敢走得太快。担心身后那弱不禁风的溪苏,跟不上自己的大步流星,落得太远。
溪苏当然看得出来,他这是故意在和自己怄气。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制止,确实没能顾及到叶红蓼的感受。
但是好在,叶红蓼还听得进自己的话,才遏制了要爆发的怒气。凭他的脾气,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拳脚相加、举枪顶头了。
先前溪苏还感慨自己总是把他当做不懂世事的,看来还真是自己多想了。
十年的行军,竟被陆文冲带成了如此头脑简单、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傻子。
所以,陆文冲和顾城下落不明的事,顾雨山才不会轻易告知于叶红蓼。费劲如此大的周折将叶红蓼安排到饮漓苑来。
莫说是顾雨山,想必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样状态下的叶红蓼,在得知陆文冲和顾城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会惹出什么乱子。
可是,叶红蓼终将是要知道的。
如何在他知道之前,是他能明白是非,分清轻重缓急的应对,这才是溪苏最头疼的。
溪苏走得有些吃不消,有些气喘息息。
前面的叶红蓼尽管没有回头看,但是听着身后溪苏步子的声音,知道他有些累了。
叶红蓼左顾右盼的佯装欣赏周遭的风景,故意又不刻意的慢下来步子。
身后的溪苏停下来步子,对着前面的叶红蓼轻声喊道:“红长官。”
叶红蓼胡乱环视周遭,假装没有听见,继续无端地踱着步子。
溪苏提高了些声音,语带柔意道:“红蓼。”
听到溪苏这么一唤自己的名字,叶红蓼停下了想要逃离的步子,心中的怨气也消了大半。
只是心里暗暗地嘲笑自己的没有骨气。
艾翁是长辈,理应尊重他。就算有什么不顾及情面之处,作为晚辈的叶红蓼也该是受着的。
这是溪苏想要告与叶红蓼的。但是看到叶红蓼不似先前般恼怒,也不愿再提起此事。
溪苏虽然知道应该教导叶红蓼为人处世,但是对于艾翁,他是不愿意叶红蓼与之过多接触的。
有了此次艾翁对于叶红蓼的训斥,以他的脾气,大概不太愿意和艾翁有更多的交流。
溪苏暗想,这倒是生了自己不少的事。
因此,溪苏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站在那里,站在离叶红蓼两三步远的地方。
叶红蓼听不见身后的溪苏有任何的声音,试探着转过身来。
看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溪苏正望向自己,笑靥如花。
这饮漓苑的景致纵使万般好,也比不过溪苏嘴边浮起的浅笑。
刚才一路怒气冲冲的叶红蓼,在心中想了千种说辞。如今望着面前的玉树亭亭的溪苏,竟是一句也想不起来。
叶红蓼解下外衣,上前抬臂绕过溪苏脸旁,将外套披于溪苏肩上。
叶红蓼本就比溪苏高大,这外套披在溪苏身上,像是套了个宽大的套子,显得溪苏更加羸弱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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