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如最深的湖水般清澈的靛蓝色眼眸,平静的注视着骑士,带有几分关怀和淡淡的失落,甚至算不上哀伤——因为理念不合而失去一个朋友,甚至惹来杀身之祸这种事,在水妖老迈的随时可能停止跳动的心脏上,已经激不起波澜。
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塞壬感叹着,虽然他的见识不多,眼界更谈不上宽广,可是法尔特的确有着他所能想象的最纯净美好的灵魂,即使如今被对方满脸杀意的用剑指着,水妖也依然不改初衷的这样认为。
只是,还是和最初想象中的完美有些差距,让人无奈而感伤……罢了,这世间原本就不可能有完全理想化的存在的,轻轻叹息的同时,塞壬自己倒是想开了。
「即使法尔特你宣判我有罪,我自己依然认为自己无辜——如果说我和笛梅耶的世界有什么瓜葛,那也是你的安哥拉神欠我一栋房子……杰克本来还建议我去讨债的。」
提到这个,水妖满不在乎的耸了下肩,言下之意,他倒是很宽容的放过了光明神殿一马。
此言一出,即使面对气势万钧又正好属性相克的强敌,某两个邪恶分子还是不顾生命危险的偷笑到肚子疼——
哦!万能的安哥拉.林斯塔瑞在上!你那些虔诚又忠实的信徒,打算为了帮你减免债务而杀人灭口啦~~!
这个设想如果不幸成立,那还真是足够黑袍法师和刺客大叔死到炼狱还笑个不停了。
但是说话的那一对,却依然保持了严肃的基调。
水妖问得诚恳,法尔特想得也认真。
虽然偷听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但是身在敌营的法尔特还是行了权宜之计。他当然不能放任柔弱无助还身受重伤的同伴,落在邪恶的渎神者手中还不闻不问……于是,帕拉赛尔和塞壬的全部对话,他统统听了个彻底。
关于有着许多梦幻般凄美传说的水妖,其实是种多么可怕的怪物,关于他所宣誓守护的柔弱美人,是一个沙兰卡罗卡诞生罪恶和恐慌的魔法文明的遗留者,一个根据四四一二年教皇圣斯图亚特三世,聆听神谕后下达的谕令,该毫不犹豫斩杀的窃取神明之力、蛊惑世人的魔鬼信徒……
如果他真的像接受养父的洗礼时所宣誓的那样,抱有对万物之父,光明之主,伟大的神王安哥拉.林斯塔瑞无上的敬爱和忠诚,他该毫不犹豫的击杀对方的。
然而,他真的能做到吗?
塞壬.嘉兰诺德真的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吗……
法尔特犹豫了,他二十三年生命中所学习的一切,都在命令他即刻动手,但是他的心却在绝望的哀求着。
水妖总是温柔的低柔嗓音,平静而理解的清澈目光,让骑士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纯美无辜的形象从自己心中拔出,而他的灵魂似乎也冲破所有教条约束,认定了伤害塞壬肯定是一种错误——也许他的确无辜?
塞壬从没有害过人!
不断给自己的迟疑寻找理由的法尔特,想起塞壬对每个人都谦和有礼的态度,那即使被冒犯也毫不生气的宽容之心,再联想到水妖从出生开始就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寒冷水下……
他觉得自己找到内心犹豫不安的原因。
「伟大的万物之父说过,人要有宽恕之心,要懂得用本心评判善恶,要学会寻找真正的光明……」
年轻的骑士垂下剑尖,低声背诵着光明神教最原始的三大教义。
最初也是最不可动摇的最高教义,自然优先于其后数千年来逐渐增加的典籍教令,也高于不到一百年前的现代教皇的剿杀令。
用低沉的声音背诵了几遍后,觉得自己彻底想通了的法尔特还剑入鞘,大步流星的走到塞壬床前单膝跪下。
「塞壬,虽然你的种族无法改变,但是再堕落邪恶的出身也可能孕育高洁的灵魂,我相信你只是因为囚禁在渎神之地别无选择,甚至不知道那是恶魔的陷阱,才深陷窃法者这个泥潭,但是现在你已经离开那里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助你回归光明神的怀抱的!」
「……哦。」
又一次被同一个人握着手,信誓旦旦的发着很伟大、但是一点意义都没有的誓言,塞壬对法尔特至少还没有无可救药到失去自己的思想一事,感到松口气,但也对这个死活不开窍的孩子有点无奈。
但是整整六百四十一年的光阴也不是虚度的,虽然没有社会大染缸里的打滚历练,让水妖修炼得「人老成精」,但能够耐着那种寂寞不发疯不自残,还靠着水磨功夫从一介只凭本能办事的魔兽,学成需要极高自制力和思考感悟能力,才可能触及的高阶魔法,塞壬独特的思路和行事之法,也不能用常人的角度去揣测。
比如说面对这种有人突然搭错神经准备矫正你的思想,努力贬低你所追求了一生,视之为高于一切之物的魔法,普通法师会怎么做?
无外乎给对方点颜色看看或者打不过就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法师复仇,一生不完……
至少已经忍笑忍得快要挂不住招牌式的刻薄冷笑,而很想要和平斯或者杰克那样捂着肚子〈书页?〉乱颤的帕拉赛尔,就很期待看到神殿养大的傻小子被无情拒绝,一腔热血都付诸冰山的凄惨下场。
在一个高阶法师面前如此折辱魔法,最好的下场也该是从此绝交,势不两立。
但是塞壬却不会这么看,毕竟他的记忆里,教会和法师上百年积累下的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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